楚黛拿着圣旨踏出大殿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雪。“下午还出了太阳，怎么就又落雪了诶？今年冬天这天气，也太反复无常了。”

旁边路过的宫女小声嘀咕着。楚黛瞧了瞧灰蒙蒙的天空，却瞥见一道熟悉的黑衣。她眼睛一亮。但顾及是在宫中，还是没有多言，只行礼道：“平王爷。”

司赢决眉头紧紧拧起。相比楚黛的顾虑，他显然不在意这些，直接大步走到楚黛身边，伸手探了探楚黛的衣服。冰凉的感觉让他眉头拧得更加难看。“长安，去把那件狐毛大氅拿来。”

“小黑哥，这是在宫里。”

楚黛小声提醒司赢决。司赢决环顾四周，除了曲清光和他身后的小太监，以及一直值守的侍卫，其余人早就退离了此处。正因为是在宫中，反而不用太在意。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他对楚黛越是看重，别人才会对楚黛越是尊重，更何况……“父皇知晓，当年你我都在尧山村，也彼此认识。”

楚黛惊得眼瞳都瞪圆了。“有那么惊讶？”

司赢决问。楚黛点点头，含糊其辞地道：“我以为，你与陛下……不会谈及尧山村的那些事。”

当初司赢决作为一国皇子，却流落到离东南边境不过两城之隔的小山村，在外人看来，这不仅是司赢决这个皇子身上的污点，也是皇室的耻辱。尽管后来司赢决被皇家侍卫寻回，可京都众人对此依旧讳莫如深。更何况，楚黛还知晓，司赢决与庆元帝这对父子，关系并不和睦。“作为帝皇，他总要弄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赢决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楚黛见司赢决神色有些不对，估摸着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正不知所措，就见长安把大氅拿来了。楚黛确实有些冷，出了大殿之后脸色都一直恹恹的，她想着既然庆元帝都知道她与司赢决相识，司赢决又让人取了大氅过来，她也不想和司赢决客气。只是她正准备自己接过来披着，却一下子接了个空。司赢决从长安手里拿了大氅，抖了抖，一旋，稳稳当当披在了楚黛的身上。那股出殿之后萦绕不去的凉意瞬间散去，毛绒绒的狐狸毛服帖柔顺地依偎在楚黛的脖颈，暖和得楚黛脸都红了。她能够清晰地听到司赢决的呼吸，下意识往后退。“别动。”

司赢决低着头，不疾不徐，却看得出来十分严肃的给楚黛系着大氅。这是楚黛从未想象过的画面，她看着司赢决脸上那张奇奇怪怪的面具，觉得碍眼极了，下意识伸手，把面具取了下来。“嘶……”旁观的长安倒吸一口冷气，离得更远了些。老天爷，主子果真是楚姑娘迷了眼吧！居然对楚姑娘一点都不设防！要知道，当初长恒只是靠近了主子一点，就被主子直接一掌掀翻了出去！楚黛听不见长安那“活蹦乱跳”的心里话，当她把面具拿到了手里才惊觉自己刚刚像是魔怔了一样，做了这般失礼的事情。“我……”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楚黛恶人先告状一般地改口道：“小黑哥，你怎么戴上面具了啊？”

司赢决侧着头，没让楚黛看见自己脸上的伤疤。他将面具从楚黛手里拿过来，重新戴上后才看着楚黛回道：“没什么。”

楚黛还想问，就见大殿门口传来声响，原来是工部尚书和庆元帝身边的贴身太监驭忠公公一起出来了。工部尚书狐疑地看向楚黛和司赢决，却在对上司赢决那双冷凝的眸子之时，心中一颤，立马挪开了目光。“平王爷。”

工部尚书打了声招呼，飞快离开。驭忠公公走到司赢决面前，“王爷，陛下这会儿能见您了。”

却原来，司赢决早就到了大殿外，但庆元帝一直晾着他没见。楚黛微微皱眉，司赢决对她道：“没事，我让长安送你出宫。”

“王爷，奴才会送楚姑娘出宫的。”

一直没有出声的曲清光淡淡道。楚黛也道：“对对，小黑哥，还是让长安跟着你吧，我让曲公公送我出去便是。”

楚黛不想耽误司赢决的事情，说着便冲曲清光使了个眼色，抬脚往外走去。曲清光上前，亲自为楚黛撑了伞。“不用了，曲公公，我自己来吧。”

楚黛见曲清光打着伞，他自己根本遮不到，便道。曲清光淡淡道：“楚姑娘，这是奴才该做的事。”

他拿着伞柄不松手，楚黛也不好强行抢过来，只得作罢。司赢决看着两人并行着离开，一双眼眸晦沉如浸了寒江雪。“长安。”

他忽然取了面具，扔给长安，大步往大殿里面走去。驭忠公公见状，无奈地摇头跟了上去。大殿里，庆元帝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把玩着一个小小的弓弩，踱步来去。见司赢决进来，冷淡地问：“面具呢？”

司赢决沉着脸没吭声。庆元帝气笑了，“怎么，担心你脸上的伤疤吓着了小姑娘，就不担心你这一脸凶相吓着了你父皇和满朝文武？”

“这是张元交代出来的账册。”

司赢决没理会庆元帝的阴阳怪气，把账册呈上。驭忠接了过去。庆元帝淡淡扫了一眼龙案，“先放着吧。”

显然不怎么想看，也不想管此事。可分明当初说三天之期的人是他。不过司赢决对此早有预料，也不惊讶，道：“既然已经完成了当初父皇的交代，儿臣告退。”

说着就要离开。“站住！”

庆元帝不满地道：“你进宫就只为了看朕有没有欺负小姑娘？”

都说知子莫若父，庆元帝虽然与这个儿子不亲，可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谁还不知道这小子的那点心思。不就是怕楚黛在宫里吃了亏么。“父皇慎言！”

司赢决沉着脸，“儿臣进宫，是为了把账册交给父皇，父皇想必也知晓，账册若是落在邱大人和夏大人手里，又会徒生事端。”

因为相比起已经毁容、与皇位绝缘、没有其它心思的司赢决，显然邱大人和夏大人考虑得会更多一些。他们或许会先衡量一下对于自己的利益好处，再衡量一下站队，才会拉拉扯扯把账册交给庆元帝。这不是庆元帝想要看到的。但，司赢决猜中了庆元帝的心思，这也不是庆元帝想要看到的。庆元帝一沉脸，直接把手里的弓弩砸向司赢决。“混账！谁叫你这么和朕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