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说那样的话？感觉阴阳怪气的。”

敲定初拟合作方案后，明亭和檀朗就开车离去了，出发前，明亭不解地看向檀朗。那句前没没后的话，让明亭和田山雨都愣在当场，最后还是田山雨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明亭知道，檀朗有怼人不倦的习惯，可却不懂他为什么要那样说。檀朗反问她：“你忘了？”

“什么忘了？”

明亭一头雾水。檀朗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蹦蹦儿，“还真忘了，你果然没心没肺。”

明亭揉了揉额头，还是一脸懵。檀朗无奈笑，然后蹙眉道：“上回他说你能干得不适合当老婆，我才觉得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哦，那句话呀！”

明亭终于想起来了，随即哭笑不得，“我都不记得了，你怎么还放在心里？”

“因为我介意！”

檀朗敛容正色，“我介意他那样说你，也许他没有恶意，只是一句客观的评价，但在我听来，却很刺耳。”

明亭哑然。这小子还挺护短！默了片刻，她伸手握住了檀朗的手，莞尔对他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真没介意，我上回就跟你说了嘛，我反倒觉得这话是在夸我，我从不觉得‘贤妻良母’是一个褒义词。”

檀朗反握住她的手，“但在我心里，你是完美的。”

“当然，前提是别进厨房。”

就在明亭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时，檀朗又补充了一句，让她忍俊不禁，抽出手往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去看电影吧。”

檀朗骤然提议。明亭挠着头，犹犹豫豫，“这疫情期间往电影院跑不太好吧。”

檀朗说：“去有VIP的包间，只有我们两个就不怕，然后把口罩戴好，别像学姐那样，总是把口罩挂在下巴上，连蜜蜂都跑来蛰她。”

明亭好笑，“VIP包间跟你家的家庭影院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一个是在我家，一个是在电影院，男女朋友约会的地方。”

檀朗正色道。“唔……”明亭似乎懂了，挑眉笑问：“你想跟我去约会？”

檀朗坦诚点头，“咱俩在一起有个月了，还从没正儿八经去过电影院、手牵手压过马路。”

明亭抿住唇，以免自己笑出声来。这孩子的恋爱模式还停留在大学阶段啊！“有什么问题吗？”

见明亭憋笑憋得快成气球了，檀朗忍不住疑惑。明亭揉了揉鼻子，“没什么，如果你想尝试，我陪你就是。”

闻言，檀朗虚起了眸子，“言下之意，这些你都尝试过了？”

明亭憋笑着猛点头，“我高中就尝试过了，高中有个暧昧对象，我和他经常约在周末看电影、压马路、去游戏厅玩耍。”

“难怪你学习不好。”

檀朗阴恻恻地说道。明亭冲他做了个鬼脸，没有否认。檀朗问：“那大学呢，又是怎么耍朋友的？”

“大学啊……”明亭搓了搓手，“大学就比较色色了。”

檀朗挑眉，眼神里透着“老实交代”四个字，让明亭只好如实道来。“我们上大学那会儿，学校在郊外，娱乐设施很少，就冒出了一些私人影厅，有点像电影院的VIP影厅，然后嘛，那里几乎成了情侣们趋之若鹜的地方。”

檀朗自顾点头，“懂了，我没玩过的东西，你都玩过了，所以你现在才对这些兴趣不大。”

“没有没有！”

明亭忙摆手，“你想去，我陪你就是，工作以后，我也很少去电影院什么的了，约会就是吃吃饭、逛逛商场，假期长一些，就去旅游。”

“那就委屈你陪我去一次电影院吧，我想看《海的尽头是草原》。”

“不委屈不委屈。”

明亭忙笑，然后踩油门出发，“你先买票吧。”

去往电影院的路上，明亭好奇问：“你为什么想看那个？我记得那是一部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

“就是因为是真事改编的，才想看。”

檀朗调整了一下座椅，让自己呈半躺状态后，接着说道：“就像你说的，我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忽略掉我的原生家庭，以及我爸那边兄弟间的勾心斗角，至少在物质上，我出生在罗马。”

“再加上，我也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有时很难去共情其他人的感受。”

明亭说道：“其实你不用急，你才20出头，以后的路还长，与人接触多了，你慢慢就会共情他人的感受了，但点到即止就行，共情太深，会很难受。”

“但我是个灯匠，彩灯属于民间艺术，如果不把自己融入市井，很难做出让老百姓喜欢的彩灯来。”

檀朗强调。他扭头望着窗外的街景，一棵棵行道树上挂满了灯笼，白天没有点灯，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装饰物，可等到夜里统一点灯后，可谓灿灯如星，让平凡的街道光彩熠熠，也让自贡这个西南小城摇身一变，成为盆地里的瑰宝。“我自认为天赋很高，专业知识也很强，直到有一次我代表学校去参加一个国外的灯会项目，有位外国老人就问我，你们中国人为什么会喜欢彩灯，是像他们一样，因为彩灯华丽绚烂吗？”

“我当时竟没有回答上来，只不停说‘yes’，事后我才意识到，我好像从没去研究这个问题，只是自己喜欢，就不停琢磨，没有深入思考过彩灯对普通百姓的意义。”

“所以，我没有选择留在国外发展，而是回到老家，想在彩灯发源的地方寻找答案。”

明亭通过透视镜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檀朗点头，“你那位曾曾曾曾祖母给了我答案。”

“明雪？”

明亭脱口而出，随即放慢车速，“她给了你什么答案？”

檀朗回过头来看着她，“准确来说，是通过她记录在那本古籍上的花灯工艺，让我意识到，古人对花灯的精益求精，除了是对光明的向往，也是生活的更高追求。从古代的手工艺品就能看出，古人比我们现代人更有品味、更有创意。”

“为什么？明明他们的科技水平远低于我们，可为什么还能做出现代人无法超越，甚至无法模仿的艺术品？”

“我猜，可能是古人更纯粹吧，他们只想在朝升暮合的生活中寻觅简单的幸福，一盏花灯就能满足，而纯粹的理想往往会造就奇迹。”

“明白了。”

明亭理解了他的想法，“你想了解更多普通人的生活，融入市井，才能让自己的作品更接地气。”

“嗯。”

檀朗点头，又道：“像龚扇与彩灯的结合，属于高端的彩灯艺术，主要用于展示，不是平常老百姓能消费的，我们做彩灯，除了追求艺术的更高阶，大多时候还是要为普通人服务，制作出能给他们带来小确幸，又能让他们买得起的彩灯。”

“那部电影，讲的是‘三千孤儿入内蒙’的故事，离我的生活很遥远，所以想去看看，了解苦难，也许不会让我有什么新的领悟，但会让我认识到苦难是具体存在的。”

“要想描绘出更真实的阳光，就要了解阳光背后的阴影是什么样的。”

明亭听完，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檀朗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入。她笑了笑，伸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我突然觉得，你像一本书。”

“百科全书吗？”

檀朗顶着被她拨乱的头发笑问。明亭扬唇，“悬疑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