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眸子黑澄澄。犹若稚子。白妍妍看在眼中，默默移开视线。要不是她知道这双眸子的主子，如何在京中让人恐怖畏惧，如何在京城搅动风云，说不定还真信了他这幅简单样子了。“妾参见陛下，幽王殿下，白相。”

玫嫔一一行礼，举止大方如常，似不知所有的事情，也看不见周围的诡异气氛。白妍妍紧跟其后。“妍妍你这回受苦了，今日前来，可是为了相府的事情？”

老皇帝睁开眼眸，精神烁烁。这话像极了家中寻常长辈的关怀，可白妍妍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矢口否认道：“回禀陛下，您让张公公到幽王府时，未宣臣女，是以臣女不敢过问，全凭陛下处置。”

她心里清楚，老皇帝身为帝王，既然没有宣她，那就是不想让她对此说什么，或者压根不想听她说，面上慈蔼，不过是做表面功夫而已，她不管不顾，执意要插手，不提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只怕会先惹怒皇帝。果然，老皇帝闻言，面容微有诧异，随后就是欣赏，唇角更是若有似无地勾起。“那你此次所为何事？”

白妍妍一五一十回道：“臣女听说陛下用了臣女的法子后，身子不见好转，担心陛下是一事，不服也是一事。”

“哦？”

听了这话，皇帝轻轻拨动着手上的佛珠，饶有兴趣问道：“何解？”

“臣女的法子不可能没用！”

白妍妍直白。白严峻连声呵斥：“孽女闭嘴，你学艺不精，陛下不怪已是大幸，你岂敢大放厥词！”

他好大的威风，注意到白严峻的放肆，白妍妍心下有了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女不过实话实说而已，不过白相可千万别误会，臣女的这个臣女是江氏的女儿，而非白相的女儿。”

“你——”白严峻气急，伸手指她。见他这样，白妍妍冷笑一声：“先是在相府被人当成妖孽，让相爷你大义凛然的差点烧死。又是昨晚拜见母亲，被人迷晕送入番邦之人手上。相爷你不会觉得，时至今日，我还会对相府有所期待吧？”

“不管陛下如何裁断，我都不会再认你白严峻为父亲了！”

白严峻踉跄往后退了数步，勉强稳住身形，人却想是老了十来岁似地。说实话，白妍妍也不知他这幅作态到底是真是假，但不管他是真亦或是假，她都不会有半点对他的怜惜。真正的白妍妍，已经被他害死一次了。“老爷！”

柳氏捏着帕子，啼哭不止，呜咽出声：“都是妾不好，为了你妹妹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大小姐莫要因此跟老爷起争论，伤了父女情分，更伤了你父亲的心啊！”

这番言辞不得不说十分恳切。可却虚情假意的厉害。白妍妍瞥着她，玩味道：“不管姨娘是为了什么，终究是伤在了我身上，姨娘若真觉得愧疚，想为父亲和你的那些卑鄙行事偿罪，很简单，直接自请下堂，终生为妾，可好？”

“这……”柳氏表情僵住。偏偏殿内人都看向她，就连老皇帝也不例外，似是等着她放出豪言壮志，以证立场。然而柳氏支吾半天，最后只道：“你妹妹还小，还要婚嫁，若是我身份低微了，只怕与你妹妹也有影响。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此次就饶过我吧。”

“那谁又来饶过我呢？”

白妍妍冷眼打量柳氏：“那些番邦的人，可是要将我这个未来的幽王妃弄死，以此来攻讦幽王殿下克妻，让幽王殿下失了兵权，让我朝失了守护，无数人家破人亡。”

“试问，姨娘一条贱命，届时我这条命，幽王殿下的命，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的命，姨娘能担得起吗？”

她字字珠玑，直让柳氏说不出话了。“好了，姨娘自己知道羞愧就好了。”

白妍妍目光冷峻若刃，柳氏恼火的往后退了又退，再也不敢轻易言语。“请陛下下旨，开恩让我逃过相府。”

白妍妍行礼。老皇帝当下答应：“妍妍所言极是，获功之臣，与获罪之臣不可同等待遇，自此之后的日子，不可接连三月不可食用河鲜，连续一年不可食用白米，划出相府现今所剩家资，全部充为妍妍嫁妆，妍妍你看可好？”

白妍妍恭敬行礼：“谢陛下厚爱。”

她面上得意，朝着柳氏扬起下颌，实则在心中思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皇帝对于勾结番邦之事，如此轻拿轻放？“好，事情了了，你们就都散去。”

皇帝笑意吟吟，朝着白严峻道：“朕就说吧，妍妍绝非不懂情理的女儿，可惜你不懂珍惜，丢了这女儿，且让你后悔去吧。”

他说着，开怀大笑。好似全然不知道她跟白严峻的过节，白妍妍不加掩饰的冷了脸，不情不愿道：“谢陛下厚爱，臣女领受。”

白严峻和柳氏同样行礼，明明得了从轻发落，却还是佝偻了身子的可怜样子：“谢陛下宽宏大量，妍妍厚爱。”

柳氏甚至不可置信拿眼角晲她。怎么，逃过一劫，就能如此嚣张？白妍妍打从心里不悦，却碍于皇帝放话，不敢如何，只是到底有些寒了心。她转眸望向帝王，深深看着。“白相及其夫人退下，妍妍你和幽王也退下，玫嫔上前来。”

老皇帝发话，白严峻自然无所不从，退后姿态半点不拖泥带水，白妍妍却是不走。“臣女有要事，臣女不走。”

金明轩本想后退，听了这话顿了顿动作，停下步子，眸光如炬望来，仿若能给人依仗般。白妍妍很感动，而白严峻和柳氏居然也停了下来，望着她。他们也有脸！冷哼一声，白妍妍扬声道：“劳烦王爷与相爷一同离去，瞧瞧相府有什么值钱的，通通都押送往我娘的祠堂，给我以作陪嫁。”

她将不信任写上了脸，玫嫔借机淡声训斥：“柳氏，你也想想与我说的话，再看看妍妍的态度，你可觉得有无愧意？”

柳氏目光收回又垂下，看着倒真有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