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的第一个勇士，总会倒下让后人踩在他的血肉尸骨上前行。韩贲的胸口剧烈起伏，微微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德里乌斯，韩贲感觉此刻德里乌斯的眼光就如两把锋利的尖刀，在将自己身上一一刮过，让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隐隐生疼。韩贲并不后悔刚才自己的肺腑之言，因为在蓝萍湖畔，在青翼陆骑团的指挥部里面，雷兰诺向韩贲灌输过什么是“为将难”，什么叫作“壮士断腕”！战争，绝对没有公平可言，战争的天平从来只是偏向胜利的一方。那么，就竭尽所能、就用尽全力、就不顾一切地获取胜利吧，至少把面前的敌人干掉，至少为身后需要守护的人守护。那些魂归天地的英魂哪，终有一天，有人也会赶上你们的步伐！德里乌斯长出一口气，绷紧的身形，慢慢放松下来。“也许，这个年轻人是对的，也许他能成为第一个，但是………他的结局……会比我更惨吧………”韩贲还带有几分稚气的青涩脸庞，德里乌斯从其身上看出了坚毅，当然，用德里乌斯自己的经历来说，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愚蠢。“是该改改了…………”德里乌斯在心里暗道。“好，以后的事情，可以先不管，先把你我之间这场会战打完。”

“我就按照你说的，你让你的空中飞行骑士部队，与我攻击你的左翼重骑兵在你的术士术法攻击下同归于尽，那么你的中路和你的右翼，会安全么？还在你上空的我的飞行骑士没有了对手，那可就飞下来，可以随意收割了，这个时候，你的术士也已经没有术法能量了吧！”

徳里乌斯在那张纸上再次画了一个半圆，在半圆的笼罩下，代表韩贲部队与地面阵地，全部被包围起来。“呼…～…”“没办法了………”韩贲摇头道。“怎么，认输了？不过你可没有投降的机会。而且，你现在就算带着你的步兵转身逃跑，也没有多少能够跑出去的！”

徳里乌斯非常肯定地对着韩贲说道。“不，我不跑！”

韩贲给了一个出乎德里乌斯预料之外的回答，“我的右翼全部损失殆尽，而我的左翼还在被你的轻装骑兵压制，在我的头顶你的飞行骑士可以随时冲下来，此刻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全体步兵，全部向着正在前面你的步兵与我的骑兵正作战的地域冲锋！”

“哈哈哈………”徳里乌斯乐了。“这是，死到临头的孤注一掷么，可就算是临死反扑，也不能这么愚蠢？这算什么，打算对我的步兵集群来个步骑合围么？可是你自己步兵的加入，会压缩你骑兵的运动空间，你这不是自己把自己的骑兵给坑死了么？况且在我步兵集群后面的人马•黑黎曼人背上的勾魂•黑黎曼人都一直还没动手，他们前臂上的两把骨刀，可是早就想着要切肉了！”

“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没办法取得胜利，或者说，原本就不敢奢望能够打赢，我只能用集结最后的力量，让我手下的士兵们，冲进你的步兵集群，进行面对面近战，将你的各个步兵方阵冲散，这个时候，我的那些骑兵们也应该知道他们将没有多少时间存活了，所以………”韩贲闭了口没有在往下说。“又要让他们同归于尽？一个指挥官不带着自己的队伍击败敌人，只会不断地将他们送入死地，有多少联军士兵够你这么牺牲？”

德里乌斯将手中断笔往旁边一扔，断笔跳动着滚下床头，“咕噜噜”滚到了韩贲的脚下。“为什么不让你的士兵向后撤退，可以保存有生力量？”

“我想过，但是，不能！”

韩贲弯腰将地上的断笔捡起后，回答道。“理由！”

“以你的配置，和你还未遭到重创的飞行骑士部队，你在后面追，我和我的部队，会在不断逃跑中被你全部消灭掉！”

“还有，我方的士兵，自然知道往哪里逃是最安全的，也许你会故意放任我与我的士兵在前面逃跑，而你在后面紧紧追赶，让我方士兵为你带路。”

“就算，我的后方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但是当后方的广大官兵们，看到大批残兵领着黑黎曼人的追兵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么我相信，他们的战斗意志和勇气还有信心，将会受到影响！”

“再有，刚才说过了，假设我为了保护后方未远离的各族民众或者掩护主力撤退而打这场会战，那么只能竭尽所能能将敌人拖多久就拖多久，能杀死一个敌人就多杀死一个敌人！我作为指挥官，很想带领部队击退敌人并和我的士兵们一起活着走下战场。但是在做出一切努力之下，没有了生还的可能，那就只能拉着身边的敌人一起赴死，至少对得起身上穿的那身军装！”

“做你的部下，真是倒霉呢！”

德里乌斯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伸手从韩贲手里接过断笔。“作为指挥官，没率领我的队伍赢下战斗，我是失败的，既然如此，我只能和他们一起死了！”

亚格里亚堡大塔楼前，那个最后的眼神，从韩贲脑海中浮现。萧瑟但坚挺的背影，在徐徐黑烟和熊熊火光中，慢慢迷离。“这算是我对你的第一次考试，”德里乌斯结束了对韩贲的第一次考核，“刚才的推演，不过是一个纸上的游戏，并不能说明什么，不过因此我也得出结论，那就是你……”韩贲听到德里乌斯提到自己，忙竖起耳朵，听德里乌斯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你，在战术上，有自己的想法，算是还有些头脑，但也不多。但是能够主动想到战略层面上去，这点难能可贵。比那帮子自诩军功世家的蛀虫要好得多！”

德里乌斯说到最后，情绪突然异常激动，并伸手指向小屋外面。“我听贝克拉苏说，你上过战场，也和黑黎曼人当面厮杀过？”

“是的，就在几个月前！”

“除此以外，你还在哪里接触过与行军打仗有关的军事知识？”

“没，没了……”韩贲穿越后获得的这具身体，原本就是个孤儿，能被惊澜府的惊澜使选中，自然某些天赋不错。但是，要说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那一个经常在生死线挣扎只求在难民堆中能获得一口饱饭的原“韩贲”，是不可能具备的。“我总不能说，我原来在地球上看军防时报、看军事网站，看来的吧！”

韩贲在内心中想道，不过蓦然在心里想起这些名词，韩贲突然感觉这几个名词，就像一张证明，证明他韩贲对于圣灵大陆来说，属于天外来客，也证明日后，这些原来世界的名词，是韩贲日后回忆那个世界的纽带。“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可以回去了，还有两天，就要过年节，惊澜府上上下下，会忙一些，所以晚上我们的时间会短一些，过完年节以后，你要去书局，将几本书借出来看！”

“什么书？”

韩贲好奇道。“不一定是书，有些是论文一类的文章到时候，我给你写个书单，你照着单子去借，一定每本都要读完，而且要能够理解精熟。”

德里乌斯边说，边将那张再也划不下任何线条的纸，揉成一团。“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每天晚上，从你这里回去之后，还要再看那些……？”

韩贲不敢相信。“当然，我可不会让你在我这儿，亮着照明石看书，别和我说你没时间，时间你自己安排，自己去挤，我只负责检查成果。”

“那我晚上，还有多少的睡觉时间啊！”

韩贲苦着脸抱怨道。“跟我诉苦没用，想想你答应贝克拉苏的，你只有半年时间！”

夜深了，屋外寒风阵阵，吹起地上的碎叶和尘土，向四周传出一阵阵“沙沙”声。“突突突……”不大的敲门声在屋外响起。“进来吧，我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

德里乌斯的身体动都没动，背对着即将打开的门说道。门开了，进来的是贝克拉苏。“结束了？”

贝克拉苏意有所指。“结束了，刚走！”

德里乌斯回答。“你对他的评价，还有看法，我很关心这点。”

贝克拉苏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个点还没睡，就是想从德里乌斯嘴里知道德里乌斯对韩贲的评价。“有点意思，相比于那些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要好一些，总之，算是个苗子吧。培养一番，也许还真能有些作为。”

“好啊，看来当初我们都没有看错人。”

贝克拉虎是指芝妮雅对韩贲的预言。“能得到你的夸奖，并不容易，虽然说这夸奖听上去并不是那么像样。不过也足够证明了。”

贝克拉苏也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他可是知道，他的这位老同学，可是没什么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的，韩贲能得到他的一两句看似轻描淡写的正面评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半年时间，他能从我这里学到多少，那就要看他自己了。倒是你……”德里乌斯抬眼看着贝克拉苏说道：“你一开始就骗他，不怕到时候，他知道了他不肯配合么？”

“我想过了，对他全程保密，就算最后阶段的实施。也丝毫不露，一切等到将那只黑手揪出来之后，我再亲自向他说明和道歉吧！”

贝克拉苏长叹一声无奈道。“时代真是变了，贝克拉苏居然也能骗人了！”

德里乌斯冷冷地看了贝克拉苏一眼，佝偻着身子，对贝克拉苏揶揄道。“我做的一切只都是为了惊澜府，圣灵大陆、圣灵联军的未来与希望。”

贝克拉苏回答德里乌斯。沧桑的眼眸中，被决然的神色所充满。“现在，我可以说我当初冒着巨大风险救下你，是值得的了。我现在请你就将教导韩贲作为你对我的回报吧。”

贝克拉苏沉声对着德里乌斯说道。“我尽力！”

昏暗的小屋内，倒影在墙壁上看上去也佝偻着影子，瞬间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