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县主街道，各种门店买卖繁华，人群走动，也有炊烟飘起。王鹏拍了拍身上脏兮兮的黑色衣服，并不着急去找牛大汉，而是在一个门店的前面，买了一个烤红薯。这个门店是卖特价超市为主，每到冬季来临，就会在门口摆个烤箱，放一些红薯。王鹏蹲在没人的道牙上面，一边剥着红薯，一边望着从眼前走过的人群，他们行色匆匆，每个人都在准备去做点什么。他的心情自然郁闷，当初读书没有考起好的高中，家里面的条件不好，于是跟着老爹去工地上务工，做点零工之类，原本以为就会这么平平淡淡、本本分分的度过这一生，跟着老爸踏踏实实，从零工干起，学着做泥瓦匠，每天赚个一两百，日复一日，存够老婆本，找个心爱的人，生两个娃娃......可是，这一切都随着他的身高而化作泡影。由于他的家境很贫寒，自幼吃穿都跟不上营养，每月每月才吃得上肉，身高从初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变化，矮小、瘦弱。外加他还有点偏食，更是没有多少力气。在工地上干活，要的就是体力，当他被各种嘲讽，最终受不了，经过老爹的一个工友介绍，懵懵懂懂地进入到餐饮行业。当初那个人还说：“你儿子个子小，样貌也不是很出众，最好是掌握一门技术，炒菜当厨师就可以，永远不会失业，在哪里都有事情做，而且做好了还能自己开店，退可打工，前进能创业致富。”

王鹏听得心情激动，只觉得炒菜简单，不需要多久便能学会。没想到，蹉跎年华，一晃就是两年，从工地到后厨，学了切配都快两年多了，还没有到转正当师傅的时候。有时候他也在想，那些大厨炒的菜吃起来也没什么特别，总觉得味道也就那样，可是他就是炒不到那个水平，外加没有条件多加练习。这真是一条困难的道路。王鹏吃着地瓜，靠着树干回想起家里的情况。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总共有大哥和三妹、四妹，其中大哥也在外省的工地，跟着老爹做工，三妹、四妹都没长大，全都还在读书。由于他的个子小，家里也没要他承担多少责任，基本上只要保证自己就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甚至大哥和老爹有时候还会打电话关心他，想要给他打点钱用。他们在外面做事，总是被班组骂，总是被施工员骂。王鹏都深有体会。他爸还总是自责说：“都怪我以前没本事，让你营养跟不上，在外面找事情不好找。”

对于他们这种没有文化，没有背景的人来说，不能卖苦力，真的就非常难了，外加个子矮小，很多人都觉得可以欺负。王鹏知道老爹的想法，也知道大哥的苦难，家里面的很多事情全都被他们扛住了，甚至上次老娘生病，家里面宁可出去借也没有一个人问他要钱。他的大哥突然又打来电话。王鹏赶紧接了说：“大哥，什么事啊？”

“没啥事，就刚刚吃完饭，问问你最近学厨师怎么样了？”

大哥总是这么开场。王鹏不敢说实话，撒谎道：“挺好的，我最近又学好几个菜了。”

“那就好，在那里没有人欺负你吧？”

王鹏道：“没有，现在谁还欺负我啊，都混熟了。”

他的大哥才说：“好，缺不缺钱呢？要不要我给你打点钱？”

“不缺，我刚刚发工资，要不我给家里打点吧。老妈的存折号是多少啊？”

王鹏缺钱，上次抽烟还借了室友的钱，还掉估计只剩七八百了。他的大哥却说：“留着自己用吧，多吃点，长点肉，做人嘛潇潇洒洒，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此情此景，王鹏都忍不住流下泪来。大哥比他就大三岁，可是却很早很早就承担起家里的重任，只因为他的块头大，不挑食，小时候跟着姥爷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边算是吃百家饭长大。他们的家庭有点特殊。由于兄弟姐妹太多，爸妈的能力有限，王鹏出生以后，大哥就被流放在外，其实就是寄养在姥爷家了。王鹏继续和他寒暄几句，挂断电话，更是咬着牙齿吞咽着地瓜。不知不觉，他的泪水终究还是流淌下来。路上有行人走着，他只能低着头，默默地忍住悲伤。两年多了，一直的坚持都被化作泡影。王鹏擦干眼泪，扯过身后的一片叶子，放在鼻子上轻轻嗅着。这种低矮的小树名叫女贞，嫩绿色，带着股淡淡的清香。他嗅了会，稳定情绪，吃完地瓜以后，才拿起手机给富贵拨打过去。梨花村。富贵正驾驶着八二年的手摇式拖拉机，轰隆作响、黑烟滚滚地在运输山道上抖动着、前进着。手机的铃声也被全部淹没。不过富贵能够感觉到震动，腾出一只手接听道：“喂，哪个？”

王鹏客气道：“大叔，是我啊，王鹏。”

富贵听不见，用力喊着：“你讲啥叻？俺在运粪，听不清楚。”

王鹏隐约听到半句，只觉得那边轰隆隆的吵得不行，好似拖拉机的声音。富贵将车子停在旁边，声音方才恢复正常。“你谁啊？”

他也是好奇，一般没什么人给他这种光棍打电话，可谓三个月遇一次。王鹏忙说：“大叔，我是王鹏。”

“王鹏？哦！是你啊！咋的了？”

富贵对于王鹏还是记得，毕竟送了那么久的菜，两个人经常扯淡。王鹏打听道：“我听说你们现在卖炸鸡了，是不是啊？”

“对。”

王鹏紧张道：“那怎么样？你分到钱了吗？我记得前面你跟我说你有合伙，算不算数啊？”

“分到了，俺分得最多！”

富贵想起这个就乐呵呵笑，直接说：“有四万呢！”

王鹏羡慕道：“一个月吗？”

“是啊！就炸鸡一个月，有机蔬菜的俺现在还没多少。”

富贵一直觉得有机蔬菜吃力不讨好，跟二狗子说的一样。不过现在炸鸡能够赚钱，他跟二狗子也消停下来。王鹏更是振奋得站起身来：“大叔，我也想跟你们干，能不能行啊？”

“俺哪做得了主，这个要问大汉啊！”

富贵明白主次。现在的产业可都是牛大汉说了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