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自秦家出来,没了屋顶的遮阳,暑气浓重,她又顶着一脑袋的头发,楚翘几乎被热出了汗,可怜兮兮的望向身边的段青舟,她开了口:“段青舟,天实在热,你给我买碗冰品吃吧。”
段青舟看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阳,把头稍微摇摇:“冰品凉寒,你体质也寒,家里阮娘熬了糖水,早些回去罢。”
说着,就要往前大步流星的走,楚翘在他面前,不是特别的要脸。对方不给买,她就耍赖--楚翘一把抱住了段青舟大腿,手脚并用的缠上去,并拿眼睛去看他,嘴里没提要吃,可做了个非吃不可的姿势。大街上人来人往,段青舟感受到了许多双眼睛向他投来,无可奈何,便思索着答道:“吃是可以,只不过只能要一份,不许贪嘴。”
楚翘仰着头对着他嘻嘻一笑,这才站起来,高高兴兴的挽了丈夫的手,连拖带拽的拉上段青舟去买酥山。酥山是楚翘的最爱,在小山形状的碎冰底座上浇淋热奶油,又用眉黛青染上色,再加以花朵、彩叶,琳琅满目的一大盘,口感润滑细腻,十分的美味。楚翘拿着勺子,和段青舟在她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隔着一大盘冷气森森的冰品,以至于微微一低头,就看不见对方的面孔。她只挖去了山的一角,腮帮子就被冷的生疼,于是楚翘一歪脑袋,对着丈夫做了个笑脸:“段青舟,你也吃嘛!咱们一人一半,不然等我吃完脑袋就该疼了。”
段青舟无奈的摇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似的喜欢吃冰品,这么一大盘,你也知道吃完了脑袋会疼么?”
嘴上抱怨,他还是拿起勺子,犹犹豫豫的吃了一点。楚翘见状,笑得眉眼弯弯,也挖了一勺塞到自己嘴里。两个人认认真真的扯着闲话,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津津有味。正当楚翘要再份凉水荔枝膏,段青舟出声制止时,冰品小摊子前来了位穿着翠色衣衫的姑娘,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打眼一看,不是旁人,正是郑小姐和她的侍女翠柳。“遇上熟人了。”
楚翘对这段青舟一挑眉,段青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因为穿着藕粉色细纱褙子的小姐,正用却扇掩面,娇娇柔柔,好似一弯西湖垂柳。那小姐与段青舟对视一眼,弱不禁风的开了口:“栩哥哥!”
段青舟手一哆嗦,差点没把勺子吓掉,他又回头看看妻子,随即用手把脸遮住了大半,并在心中暗道:今日大事不妙,吾命休矣。楚翘十分狐疑,不懂丈夫的用意:“哎,你们认识?”
“不认识。”
段青舟回答的斩钉截铁,然,不等他回答完毕,小姐弱柳扶风似的飘到了眼前,一双泪汪汪的秋水眼直直的看向段青舟:“栩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棠儿呐。”
小姐本就有几分病西子的美态,如今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她弯下了身子,两手搭在段青舟的臂上,竟然开始撒娇:“栩哥哥,你理一理棠儿呐。”
楚翘在旁边瞪圆了眼,她怀着千言万语,不知从何问起,所以只好先宣示了主权,横刀立马的站到郑小姐面前,她搓搓手,道:“这位小姐,麻烦你离他远一点!不然就别怪我打你!”
小姐身边的翠柳立马站出来充当了护花使者的角色:“不是冤家不聚头,先前的帐还没跟你算,如今你的叫嚣着要打人,你知道我们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吗!伤了我们家小姐一根头发丝,卖了你全家还不起咧!”
而小姐则是躲到了段青舟身后,眼神怯怯的如同受惊的小鹿,手却是抱得更紧了。嗬,大庭广众之下上来就抱她丈夫还有理了。楚翘简直气了个七窍生烟:“段青舟,你个王八蛋,便宜占够了没有!”
段青舟勉强正了正脸色,想要过妻子的身边,但是小姐把他拉得紧紧的,不肯让他过去,并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问:“栩哥哥,她是谁啊!”
楚翘简直是七窍冒火,恨不得当场就上去打人:“我还想问你是谁!平白无故就抱别人丈夫,信不信我今天撕了你!奶奶个腿,段青舟,你还愣着干嘛,信不信我让你跪一宿的算盘珠!”
边上的翠柳斜了楚翘一眼,语气带了点嘲讽:“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这位可是北静王府的世子爷,堂堂永安世子,凭你个乡下来的也敢高攀?该找个大夫仔细冶冶眼咧。”
楚翘发了懵,愣头愣脑的问段青舟:“谁是世子爷?永安世子又是谁?”
段青舟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倒是边上的翠柳得意洋洋的替他回话,抢先一步作答:“就是江阴长公主之子,当今圣上之侄段栩。”
楚翘没理会她,而是看着段青舟:“老实交代,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段青舟话卡在嗓子眼里,有点说不出来,今天这回事实在是难以解释,他怕说出来,楚翘带着孩子不跟他过了,所以犹犹豫豫。“到底是不是真的!”
楚翘还是看着他,闷沉着嗓音又重复了一遍:“你给我说清楚!”
段青舟把脑袋垂着:“是,是真的。”
这下不光楚翘惊了,就连冰品铺子里的其他食客也大张了嘴,任凭面前的冰品融化,忘了去吃。楚翘抬手很想给他一巴掌,潇洒的将他臭骂一顿,并且让他滚蛋。可是话到嘴边,她忽然又不大敢,怕段青舟会真的滚。于是憋住了一腔的火气,扭头就往外走,段青舟连忙去追,但被身边的小姐阻拦了一下,小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栩哥哥,莫不是你二人当真成了婚!”
段青舟急得快发疯,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把人往后一搡,他急急忙忙的追出去了。一股脑的追出去,段青舟见楚翘直挺挺的立在供浣衣的小河边,就凑到她的面前,心虚的唤了一声:“翘翘?”
话音落下,他就觉眼前一花,同时耳边响起一声水花--楚翘把人一脚踹进了河里。楚翘上前一步,对着在河里游得扑通扑通的丈夫,动了一腔的火气:“滚你娘的蛋,我不和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