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阮娘病急乱投医,随便抓了个丁便要与那银川公主相匹配,而楚宁是出了名的有病无医,在这件事上却是不容反驳。因为他真的是受够了银川公主,想要早日解脱,还自己也还曲扇儿一个清净。楚翘头一回见他如此坚持,也是头一回不肯听她的,惊讶之余也就不再反驳,嘴上换了个说法:“楚大人,这银川公主与墨衣素未相识,突然间便要谈情说爱,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楚宁慢悠悠的晃着折扇,也不嫌冷风吹得脖子僵,他翘起二郎腿,十分的悠哉:“怕什么。若我硬是不娶她,我那父亲只怕不肯放过眼前这块大肥肉,硬生生的要吃下去,嫁墨衣不比嫁我那些个只会吃喝嫖赌生小孩,不成器的弟弟们强?”
他说得理直气壮,公主不愁嫁,但也未必是人人想娶的,国公府中当真欢喜银川公主的大许只有楚国公罢。颠了一会腿,楚宁又坐直了身子,将折扇收回腰间,眯着眼睛说道:“自古男欢女爱总得有个幌子。那白娘子勾引许仙,不是借着下雨几番送伞来着。妹妹啊,咱们虽然不比白娘子有法术能凭空变成大雨,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呐!小爷我读破万卷书,下笔如有神,你们且附过耳朵。”
牵线搭桥这事,乃是妇女们的长项,阮娘头一个就把耳朵凑了上去,楚翘紧随其后,再则是段青舟,最后楚宁冲一脸老大不情愿的墨衣也给招了过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五个人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说了许久。楚翘一条眉毛拧着,一条眉毛皱着,伸手掏掏耳朵,她道:“楚大人,你这方法可行吗?”
楚宁把胸脯一拍:“保管能行!妹妹我跟你说,这女人嘛生来便是柔弱要人保护的,哪个不爱那些来无影去无踪,义冲云天的少年英侠。”
楚翘做了个耐人寻味的脸色,不是很大相信楚宁的所言所语。楚宁嗫着牙花摇摇头,他站起身来,先是拍拍墨衣的胸脯,讲一句“瞧这好身板!”
再拍拍人家的肩膀,说一句“望这好个头!”
后一巴掌拍了人家的屁股,来一句“看这翘屁股!”
末了,楚宁往对方身上一靠做了个总结,墨小哥身强体健,风流倜傥,武功高强,我要是妞我一定爱上他。然后,六只眼睛通通望向墨衣。墨衣干眨了两下眼睛,没讲出话来,因为依然很无语,他感觉周身有点发凉,而自己像牲口一样任人挑选,但是,平白摊上个公主,他好像不亏。大计已定,接下来便是挑选人手的时候,段青舟表示此事他可大包大揽。楚翘便挽着阮娘的手,欢欢喜喜的出门找大夫--月份逐渐的大,楚翘每月例行公事,找大夫变相的做产检。两个女人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了三个男人。楚宁先前一通夸夸其谈,无非就是要来个英雄救美,人为的来制造事故。段青舟手底下一众的铁浮屠,于是吩咐了墨衣去自主安排。他则是另有要事要与楚宁商量。段青舟看在两家母族如此亲密,要叫楚宁他一声表弟的份上织语长心起来:“此事若是能成便最好,若是不成,便就此作罢,不然……二者身份悬殊,圣上也颇为疼惜银川,日后察觉出来,你恐怕讨不得好果子吃。”
楚宁挑着眉毛一笑,压根就不容段青舟多说:“无妨无妨,纵使圣上龙颜大怒,看在我那顶顶精明父亲地份上,他也总不见得能打杀了我。”
曲扇儿是他的妻子,明明正娶,八抬大轿的妻子,是万万不能辜负,让她一人独自失魂落魄,然,世间无有两全其美之事,故只能相负于银川。会有如何下场楚宁心如明静,却绝不后悔。段青舟将头一摇,竟觉着楚宁有些可敬,当然,有病无医也是无法,将手一摆,他道:“此事非你一人说得算,且回去与曲家小姐商议商议。”
楚宁点点头,转身出门。国公府离段宅有一段路程,天上阴绵绵的下着雨,楚宁撑着油纸伞,一步踩出一个水洼,心情无比沉重,他这是兵行险招,嘴上说的轻松,却不见得办起来有多容易。走着走着,楚宁与个白衣女子擦肩而过,约末走出十步左右,那白衣女子扭头望向了他,并出声叫住了人:“大公子留步。”
白衣女子一张秀色可餐的脸上含了几分盈盈笑意,仪态翩翩,端正大方,正是银川公主。楚宁见了她,也是一笑,难得的露出好神色,先是抱拳揖礼,而后笑问:“公主何处去?瞧您身边也没跟这个侍从,臣下大可一陪。”
银川公主单手撑着一把白梅纸伞,立在那浅笑着做了答谢:“有劳大公子随我去一趟烟华书坊。”
楚宁快步上前,脚下溅起的水花略沾了衣襟,但人却是满不在乎,因为楚宁的一双眼睛全落到佳人身上:“不知公主去烟华书坊做何?”
银川公主浅笑,发上的珍珠步摇随着脚步略微一晃:“听闻烟华书坊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水粉,我打算买来做画。”
两个人并肩撑着伞,因为怕雨水滴落在对方的肩头,中间略略隔了一线,雨水缓缓滴落,打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面上。楚宁略顿一下,随后微笑道:“公主才情了得,我前日听闻三日后光碌大夫家娘子办了个曲水流觞宴,公主可愿赏陪我一起?”
银川公主是打心底里爱慕着楚宁的,楚宁平日里见了她如见鬼神,惶惶恐恐避之不及,何谈邀约?今日倒像是吃错药了一般,竟然柔声软语的去邀她,公主当下心内欣喜,青涩娇羞的一点头,细声道:“嗯,还望大公子不嫌。”
对方倒是应答得干脆利落,连片刻也不曾犹豫,楚宁笑而不语,看了眼天,伸着手臂将伞收起:“雨停了。”
银川公主从伞底伸出一素白柔荑去接从天而掉的雨滴,但手掌片刻后依旧温暖干燥,她也收了伞,露出张清丽温婉的脸庞,对着楚宁浅浅一笑:“雨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