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的那双眼睛，或许不是一双真正的眼睛，那双眼睛，出现在我的幻境里。不过，我相信，即便在我的幻境中，它只是虚无的，但于很久很久以前，它的确的存在过。那是圣灵的眼睛。十字横梁深渊，那棵吊诡的大树，还有圣灵千万年都不曾消亡的残念……我在当时的幻境中不仅能看到圣灵的模样，甚或还能看到它那双已经没有多少神采的眼睛。圣灵也是无名生物中的一员，只不过它是很特殊，也独一无二的一个。一直到了杀马特把父亲的故事讲述完，我才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绝大部分的无名生物都在漫长的岁月里随着环境而失去了视觉能力，它们的眼睛成为一种摆设，唯独圣灵，它的眼睛还是完好的，拥有正常的视觉功能。基因和血脉，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说圣灵是无名生物之中唯一能保存视觉功能的，那么，后世的种群里，拥有同样功能的，必然就是它嫡系的后裔。这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等于是跟自然规律做艰苦的搏斗，只有强者中的强者，才能艰难的把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基因传承下来。想到这里，我轻轻拍了拍额头，大概就是这样了，父亲，应该是圣灵嫡系的后裔。想着想着，我又忍不住苦笑，即便我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我改变不了什么的，只不过满足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仅此而已。杀马特冲完澡，我们就懒洋洋的躺在沙发里，趁着酒劲儿打盹，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陈生回来了。“我说兄弟。”

杀马特好像是打盹打够了，伸了个懒腰，问我：“下一步，你准备去做什么？”

“我……”我顿了顿，我和陈生的行踪本来是个秘密，不能让别的任何人知道，不过杀马特的家底已经摸清楚，他这么诚恳，瞒着他有些说不过去，再一个，他是方斯远的儿子，方家得到的大事件的信息，他或许会知道不少：“有个已经被遗忘的远古古城，你知道那儿吗？它叫破败古城。”

“破败古城？”

杀马特的眼睛一睁：“我听过，但是没有去过，怎么，你们打算到那儿去？”

“有这个打算。”

“我最近也挺闲的，没事干，要不然也不会跑到阳城这边盯着……盯着我姑姑。”

杀马特咧嘴一笑：“咱们搭伴去呗，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我没有马上答应，实话实说，杀马特是个挺好的帮手，心思和身手都很不错，但是，陈生已经说了，破败古城不是个善地，带着杀马特过去，等于带他进了火坑。我一直都把对圣灵的承诺当成我个人的事情，不想连累别的无辜的人。“那里很危险。”

我对杀马特说：“真的很危险，没有避讳你的意思，只是担心安全。”

“那有什么？”

杀马特很无所谓的摊了摊手：“我就喜欢找刺激。”

“可是……”“别可是了。”

杀马特不等我说完，就率先站起身，从沙发上把我拉起来：“该吃饭了，我知道附近有个小馆子，味道是很不错的，我做东请你们宵夜，你们呢，就带我到破败古城玩一玩，就这么定了。”

杀马特不由分说，直接拉着我就走，这货和一块牛皮糖一样，甩不掉，挣不脱，沾上就死贴在人身上，实在没有办法。三个人出了门，我落在最后，伸手把口袋里已经关机的手机拿出来打开。我很想给苏然打个电话，非常想，我得知道她是不是被方斯莫又狠狠的惩戒了一次，可是，这不合适，在这个关节眼上，我再打电话过去，等于是给她找麻烦。我用了很大的决心，才把打电话的念头忍下去。我有一点心不在焉，因为在过去，我从来没有认真的恋爱过，对于那种刻骨铭心，我是无法理解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开始真的去想一个人，牵挂一个人。心里那个想法，愈发的强烈，这不算是一个承诺，但却是我的信念，如果，如果我还能活着，我一定不会再跟她分开。我们出门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多钟将近十二点，阳城的大街空旷了，但那些城区的犄角旮旯里，却异常的热闹，各种各样的夜市小摊一个挨着一个。杀马特带着我们走进一条路灯昏暗的小胡同，他说的小馆子就在这里头，生意好的不得了，夜市摊一般都会开到凌晨三四点，但这家的食材通常在零点左右就会卖光，迟来一步就吃不上了。果然，等我们到了小馆子的时候，只剩下一点零星的剩料，马马虎虎的让老板弄了几个菜，填饱了肚子。吃完饭之后，杀马特抢着去结账，我和陈生这边朝门外走，口袋里的手机骤然一阵震动。手机一震，我就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因为在这个时间点，本来是不会有人打电话过来的。我掏出手机一看，真的是苏然的电话。我不知道这时候所来的电话，意味着什么，扭头就看看陈生，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苏然的姓名和号码，冲我点了点头。“喂？”

我按下了接听键，轻轻的喂了一声。“你这个小子，本事真的越来越大了。”

我满心期待的可以听到苏然的声音，可以听她亲口告诉我，她很好，没一点事，但是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方斯莫的声音，我的心就随着她的话语，轻轻的颤抖。不过，我听不出方斯莫的语气有什么怒火，相反，她很平静。这不符合常理，晚饭的时候，我和陈生刚刚从她手下的围攻里逃了出来，以她的性格，本应该无法保持淡定的。“你太没信用了。”

我也不和她着急，而且也绝不能开口就询问苏然，这是我的一个软肋，要极力避免被方斯莫死死的捏在手里：“说好的事情，好好谈谈，你竟然还埋伏了人。”

“你这个小子还好，但是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就太不老实了。”

方斯莫在话筒那边轻轻咬了咬牙，我听的出，她肯定是在埋怨杀马特这个亲侄子临危横插一脚，坏了她的事。“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也没什么跟你好谈的了。”

“谈不谈，都无所谓。”

方斯莫的口气，突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只不过，我不跟你谈，你的几个叔伯们，却挂念你的很呢。”

“叔伯？”

我楞了楞，随即就感觉事情不对劲，啪的挂掉了电话。这个时候，杀马特恰好结完账，嘬着牙花子大摇大摆的朝店门这边走，我的神色立即引起了他和陈生的警惕。杀马特也是贼的不要不要的，直接夺门而出，跑到前头带路。这条东西胡同不太宽，两边都是老院子，大半的居民已经搬走了，在我们冲出店门之后，稍稍跑了十来米远，从胡同口那边昏黄的路灯下，顿时就拐进来至少有七八个人。光线太差，又隔的比较远，我暂时看不到对方是谁。不过先接到方斯莫的电话，又看见出现不速之客，对方肯定来意不善。杀马特也不废话，看看那边的人数，二话不说带着我们又朝胡同的另一边跑。“但愿胡同那边没人堵着，要不然，咱们就被包饺子了。”

杀马特到了这时候还是有心说俏皮话，不过脚底下跑的真不含糊，虎虎生风。我和陈生跟着杀马特跑了一段，小胡同总体还是比较直的，不过越往里面跑，光线越暗，我的手心全是汗，对方既然直接冲进胡同，我觉得他们肯定有备而来，不可能给我们留下一条能逃走的路，这一场搏斗，必不可免。我们火急火燎的跑着，在前面领路的杀马特骤然放慢了脚步。“我勒个去！”

他砸了咂嘴：“是条死胡同！”

从他身后凝神朝前一看，果然，胡同的另一端没有出口，被一堵墙给堵死了。前无去路，后面那七八个人又追的非常紧。“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咱们人少，能不动手尽量别动手。”

杀马特略一思索，卷袖子就朝着胡同尽头那堵墙猛冲过去：“我先翻墙给你们开路！”

杀马特的手脚很利索，脚一蹬墙，带着一团纷飞的尘屑就已经攀上了墙头。“你先上！”

陈生推了推我，我也加快了速度，在接近墙壁的一瞬间，借着惯力，一脚蹬上去，身子一拔高，右手用力扒住了墙头。我本来以为自己也能和杀马特一样消散的蹬墙而上，然而手扒墙头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墙头一下子松垮了。这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建筑，墙体已经很不结实，也没人修缮。轰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墙头果然被我扒塌了，我整个人随着被扒掉的几块砖头应声落地，幸好不算特别高，也摔的不惨。只不过就耽误了这么半分钟的时间，从胡同另一边追过来的七八个人，距离已经相当之近。陈生把我拉起来，想抽着我直接从旁边再翻过去。“大侄子！你别跑！”

我没来得及从墙头翻过去，身后的人就追近了，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这声音略微的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