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一边走,一边瞧,这里的每处景象都让她觉得新鲜 这里游走闲逛的都是普通百姓,有一家三口,父亲手中提着东西,妻儿在前面慢慢行着,遇见想吃的吃食,便围过去等着,其乐融融。也有少女站在首饰摊上,眼里满是喜欢,拿起这个木簪又放下那个耳饰,犹豫不决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最新鲜的果子”街边的小贩卖力的吆喝自家的吃食 “小竹,你说那个好吃吗”何月指着一小摊上刚炸出的香饼,眼里闪着光 “啊?”小竹手里提着东西,眯着眼睛,向小姐手指的方向望去“是香饼,小姐喜甜,可在多加点细糖”再一种果子,里面包了红糖,又加了果脯,外面是糯米糍,放进油锅一滚,便焦香酥脆,喜甜者可在外面沾上细糖 何月立刻心动,顾不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便走了过去“老板,来俩个果子,一个杏仁的多糖,一个苹果的无需加糖”两个无须小竹也喜吃,但她二人喜好不同,小竹不爱吃糖,说害怕蛀牙,何月不惧,不过是吃糖后,多用清茶漱几遍口便好 小摊的主人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些呆滞,他这小摊上何时来过这样精致的娇人 何月原本低着头,看着其他被捏成不同形状的果子,心里欢喜,盘算着回家时给母亲也带上两个,却发现这小贩半天没有动作,好奇的抬头,眼里有着询问 “哦哦哦,这就开始,这就开始”小贩是个年轻人,被面前的少女用带着好奇的眸子一瞧,整日风吹日晒的脸也有些红,小摊上是有炸好的果子的,但是,摊主悄悄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算了,现炸也不费事儿,果子出锅时是最好吃的 “小姐”小竹提着东西努力穿过来往的人,走到小姐身边,声音带着小心“人很多的,小姐先走了,小竹会找不到小姐的” 何月看着小竹忧心的神情,双手向前一伸,拿出果子“好啦,下次我不一个人先走啦”声音清亮柔和还带着讨饶的意味“喏,你喜欢吃的”将那个未蘸糖的果子向前一伸 小竹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曾想过在她出阁后,便也让她去寻个心爱的男子,二人携手,奈何小竹不肯,直到小竹因为一场寒证夺走了生命 主仆二人就近找了个茶楼,静静坐下,吃着香饼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不知道讲到了何处,神情激动,语调也越发高声,引得下面的人连连喝彩 何月无心听这些故事,左右不过是大家闺秀嫁给穷酸小子的爱情故事,又或奔赴京城科考的读书人路上遇到一个妖精的志怪故事,毫无新意 大家闺秀,高门贵女,可不仅仅期盼爱情,她们想要的可多着呢,家族的权势地位需要有人牺牲来为其巩固,何月想到这垂下眼眸,当初的她不也是一样吗,非说不同,那可能便是其他家族是为了抬高地位,获得权势,而她则是保家族无忧 她母亲是苏家女,苏家已出了三代皇后,现如今坐在凤位上的人,是她母亲的的嫡亲姐姐,父亲是首辅,内阁的第一人,权势之高,无须多言,看似在京城中他们家是风光无限,可是放在皇帝眼中,那便是眼中钉肉中刺,龙椅之下,其可容猛兽酣睡 将她嫁给一个不可即位之人,便是苏家与父亲向皇上做出的保证,苏家不会出第四个皇后,外戚绝不会干政,至于首辅的位置,待到父亲年老,便也无人可传 “小姐,茶凉了” 何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无妨”所以她终究是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她只能嫁给那个不会登上皇位的人 思绪飘远,她又将这些收回,唇齿边溢出笑意,何须在想呢。嫁谁不是嫁呢,终究是让自己活得快乐点,才是好事儿 默默打发着时间,一杯茶全送进肚中,何月正想起身离开,却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李逸 “话说,这回六皇子,带兵归来,正在城外等待皇帝的旨意呢” 何月愣住了,带兵归来,这是什么情况,抬起的脚又伸了回去,她上辈子并未在此时出门,也不知道这事,心中心绪复杂,她还是想听的清楚些 江南水乡,西北大漠,征兵,,断断续续的字眼,其他便全被百姓的声音压过,听不真切 想着这几个字,何月心里便明白了,朝廷五年一征兵,会派遣将领前往各郡征收兵役,那为何会让一个皇子前往,就不怕皇子私下与郡县处的官员有所结交吗,可上辈子分明没有这件事 还是说,何月眼里便瞬间亮了,皇上心中属意李逸,有心想要让他成为太子,皇上至今未立太子,有六个儿子,除了早夭的三皇子和病弱的四皇子,大皇子和五皇子,皆是贵妃所处。 皇后膝下无子。 何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全然不知说书人早就从李逸的征兵时痛打兵痞子,整顿部队讲到了江南征兵时的风流事 “此次回京,六皇子身边还跟了个貌美的女子” 底下的听众就耐不住性子,大声问道“谁啊,有多美” “那便是江南荣县的女儿,荣娇娇,年方十七,面容柔美,像是那清风明月,自有一番韵味” 何月堪堪回神,就有听到一个熟悉的故友,荣娇娇,呵,何月心下嘲讽,清风明月,真是高估了她,她面容放在京城中,也不过是个清秀,那个钟鸣鼎食之家娇养的女儿不比她好,她厉害的是那些狐媚手段,硬生生在这京城中赢得了一众人的追捧 何月想来对这些无感,只不过上辈子她将手段用到了李逸的身上,她才瞧了她几眼,她心性高傲,即便是她抢走了李逸,她也不愿出手对付荣娇娇,这样的人在她眼里不过是虫子而已。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造谣母亲善妒,引得人人议论,她才出手将荣娇娇送进了西北大漠的军营中,自此她便也与李逸彻底老死不相往来 心里越想越气,这样的臭虫也惹得母亲烦心,一场大病,母亲足足将养了一年,后来也有碍寿数,母亲不过三十三便也去了,父亲也郁郁而终。想到父母亲,何月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这该死的男人,为何征兵还要带回一个女人“李逸在城外?” 这话毫无敬意,直呼皇子名讳,还带着冲天怒意,使得小竹都愣住了 “在,在城外” “小厮,备两匹好马”何月将一碇银钱放在桌上“小竹,走” “啊”小竹还未反应过来“小姐要去那?” 何月湛然一笑,笑容灿烂,原本就美艳的杏脸,更加娇俏“去算帐”算账上辈子李逸死得早,算是他运气好,但是她的怒火总要有人承担 出了茶馆,踩着马鞍,翻身上马,红裙更加耀眼,何月挥舞着马鞭,向着城外奔去 城外视野更加开阔,河岸边杨柳青青,随风而动,征军的队伍就立在离城外十多里的地方 李逸右手握着剑,身上冷硬的盔甲在阳光上闪着银光,立在队伍最前方,高大威猛,数月的奔波,风餐露宿,他面容上有着疲惫,但无损他的俊朗 他心中烦闷的是,入宫要向母妃请安,势必要让他挑选王妃,可是盲婚哑嫁,或许他的几个兄弟能够接受,他心里却膈应 正在头疼时,听见了身后马儿被扯住缰绳时的鸣声 他未回头去望,此刻他只想将这批新兵送进军营中,再回到府中,倒头就睡 何月刚到城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在阳光下身姿挺拔的男人,前世今生,她竟也有些恍惚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冬天,府中上下一片白绸,堂前安置着这个男人的灵位,她在下方望着,棺椁里只有一件血衣,太惨,让她自持冷硬的心都落了泪 后来的几年,偌大的一个王府,全靠她一人,受过的委屈,咽下的酸楚都在此刻从心中涌了出来 她拎起裙子,向那个身影冲了过去,抬腿,狠狠踹上了他的腿弯处“狗东西” 李逸听见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时,便想回头,却猝不及防地被踹了一脚,这力道之重,让他怀疑他是与此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他皱着眉回头,想要看清何人敢如此大胆 面前的小人儿,勉强到他肩膀,小脸微醺,眸子水润润的,里面是怒火,裙边被风吹起,袖上的牡丹也生动无比,他乐了,竟是个姑娘“你是何人?”才几月未回京,京城中的姑娘便如此英武了吗 “我是你大爷” 何月踹了一脚,心中的怒火还未消,听见这问话,抬起头对着他又是一个灿烂的笑脸 李逸猛地被这笑容晃花了眼,耳垂慢慢泛起了红 “咳,或许是”话还未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又落下 他被人打了,李逸的面容慢慢冷了下来,身上的肃杀气溢了出来,他盯着这个伸手打他的人,用舌尖轻轻顶了右侧的软肉,啧,还挺疼,小姑娘力度不小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月慢慢伸回手,眼里怒火稍消,淡然回答“知道,六皇子李逸”打的就是他 李逸听着她平静的话语,“呵,殴打皇室,我可以将你送进”大理寺 “哦,对不起”何月将他的话截了下来,抬眼看他“要不然你打回来” 她眼眸真挚,还微微抬起脸,真是想让他打回来,“操”笑话,他怎么可能会打女人 “你不打,我便要走了” 何月用手抚平衣裙腰间得褶皱,一脚一巴掌算是还清上辈子得恩怨,以后他们毫无关系 “你这女人,犹如泼妇”李逸将何月拽住,右手狠狠锢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莫名其妙打了我便想走,没门” 何月望着他,好像在此时才正眼看他,与上辈子那个在战场上磨炼许久,身上满是伤痕,举手投足间全是压迫感甚至有些阴翳的男人相比,现如今的他还是年少时的模样,面容青涩,即便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心中恼火,可是他依旧有着分寸,并未让她感到痛 “这理由便只有我一人知道,打便是打了,你要追究我的罪,我无话可说” “罢了”李逸还从未遇到这样软硬不吃,又莫名其妙的女人,将握着的手腕放开,他背过身去“你走吧,便是当我今日倒霉,挨了你这个女人的打” 何月看了他一眼,心绪复杂,更多的是轻松,自此,她终于与他毫无关系,她转身,走到马儿旁,翻身上马,裙裾飞扬,随着马蹄声渐小,她也远去了 李逸回头时,只能远远看见那一抹红,张扬肆意,拇指与食指轻轻捻搓,察觉自己在做什么,他轻咳了一声,小声嘀咕“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