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只顾与秦淢周旋，也是无意之间才听闻京都之内竟有做情报生意的，碍于军营驻扎城外，她也曾微服来做过几桩生意，原本是不大相信的，但交易竟出乎意料的顺利。不过前世来的几次都只有方才那位掌柜在此，自己倒是从未见过这铺子的主人。霍芸撑着脑袋，不觉心生好奇。 “姑娘是来与我做交易的？”

不知何时对面落座一人，声音温和似玉石撞落。霍芸心中一惊，这人是何时前来的，为何自己竟分毫不知？生在将门自幼被父亲亲指武艺，京都内的少年子弟中都少有她对手，但对面这人的武艺之深，她竟感觉不出，是个危险的人物，霍芸心下暗道。 “是。”

秉承着越是没底越要装模作样的原则，霍芸毫不畏惧地对人展颜一笑。 对面之人是名男子，身着白衣，像极不落俗尘的谪仙，面上覆着银质面具，面具极为精致分毫不差地遮盖住那人面容，唯有露出的唇瓣不点而朱，似乎生得极为不凡，想必他便是那掌柜口中的“阁主”。 “姑娘想要什么？”

那白衣男人唇角噙着笑意，温声道。 “查个人，济北侯府婢女蓝茶，我要这一年以来她所到访的所有地方，包括接触的所有人名簿。”

霍芸也不拐弯抹角，望向对面人深邃的眼瞳，直言道。 “姑娘，这种小本买卖，本店不做。”

彼时那掌柜已将茶水送来，那男子气定神闲地执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那茶杯小巧精致，白玉似的杯壁透出淡淡的青色，衬得那人手指修长，莹润如玉。 “在下当然知道，烦请阁下再查，祁家。”

那男子执杯的手一顿，周身似乎弥漫出凛冽的冷意。 “祁家？”

他声色极冷的重复了一句，狭长的双眼微眯，透出不加掩饰的杀意。 将门出身的霍芸自然对杀意极为敏感，她表面不动声色，桌案下的素手却落到了腰间的佩剑上，剑柄寒冷，纂取着她手心一点暖意。 这位阁主，似乎与祁家有所关联。气氛极为冷凝之时那男子却挑眉一笑：“请恕在下多嘴，烦请问姑娘一句，为何要查祁家？”

霍芸按在腰间的手并未松开，左手漫不经心地执起茶杯，身子微微前倾，青绿的眼眸带着丝丝笑意，朱唇轻启：“同心不同人，非利而非欲。”

“姑娘想查什么？”

那人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看她。 “萧梁太子，萧祁。”

萧祁到底算是祁家的血脉，听闻萧祁的母亲是祁尚书最小的女儿，极受宠爱。此番萧祁被送往北齐为质，祁家不可能坐视不管。若要说祁家暗地筹谋为的是什么？关键便不得不落在萧祁身上，只是目前他尚在北边，查他的事情便有些无从下手，这也是霍芸选择与他们做交易的原因所在。 对面那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是想把她看穿，那双狭长的黑眸似乎酝酿着风暴，还有一些复杂的霍芸看不懂的情感。 他探究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他，青绿色的杏瞳清澈得仿佛不含杂质，又好像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可以。”

她听见那人的声音，过程漫长，但语气没有犹疑，“姑娘打算用什么和我交易？”

“户部尚书唐尚贪污的罪状，这可够？”

霍芸试探道，却见那人状似不感兴趣地摇摇头。 “查萧梁太子，可是很贵的。”

他语气轻佻，饶有趣味地看着霍芸。 “宰相谢凛里通外敌的消息，如何？”

霍芸咬咬牙，豁出去一般亮出底牌，原以为如此震撼国本的消息已算是绰绰有余，可那人还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阁下想要什么？”

霍芸不解，咬着后槽牙问道。 “想要什么？我没什么得不到的。”

他语气诚恳，仿佛说的是什么切齿拊心的大实话，气得霍芸七窍生烟。 今日算是运气不佳，恰巧遇见这奇葩在此，他日再登门造访，与那掌柜做生意便省事许多。霍芸想着，起身便要离开： “看来阁下是诚心不想与在下做这笔交易，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姑娘留步。”

身后传来那人暗含笑意的声音，“这笔交易自然是要做的。”

霍芸顿住脚步，回身凝望着那人：“阁下想要什么？”

他也已起身，缓步向她走来，霍芸这才看清他身量极高，靠近她时几乎可以将她大半身子笼罩。 “尚未想好。”

他不紧不慢道。 “……”尚未想好就同意与她做交易？这人还真是奇怪，霍芸蹙着眉，不过这笔交易对她来说分外重要，她微微叹气，补充道：“只要我霍芸拿得出手，都可以作为交易。”

“成交。”

那人轻轻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那阁下想要什么？”

霍芸追问道。 “待我想好了，自会来找你取。”

狭长的凤眸笑意盈盈，似乎盛满了满天星辰熠熠生辉。 霍芸只觉有些莫名其妙，她还是认真告别：“那在下便先告辞了，簿册三日之后我来取。”

那人微微颔首，目送着少女的背影隐没在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