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般的思绪和行走终于过去了。在接近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阿莞来到了昨天在夜总会里与老板和他客人见面的那个包厢……好了,我亲爱的读者朋友,在经历了如此曲折、漫长、扑朔迷离和晦涩难解的阅读跋涉之后,你是否像我们的女主人翁那样疑虑重重呢?虽然你具有普罗米修斯那样无畏前行的勇气,作为这部小说的作者,我也绝不能像上帝或路修罗那样抱着冷漠的态度对你努力弃之不顾。按一种流行的“作者死了”的说法,这部作品的终结也就是我生命的终结。那么,趁小说还没完结,我忍不住来到你的面前打扰你的阅读。我很想与我真诚的读者就此交流一番。我想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因为作品的创作并非是写作者一个人的事,在这个文本当中,你的意义大于我。而我,只对自己一人具有意义罢了。我想说的是我个人对日常生活的感受。基于我的亚健康状态,像阿莞一样,我经常陷入到意识的混乱之中。分不清今天做过的事和昨天做过的事,分不清梦幻与真实。就比如在写作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梦见过阿莞。她穿着那件裘皮大衣,领着一只小猫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我叫她,她不应,追她也追不上。这令我很苦恼。待梦醒后,我会哑然失笑,写作、梦幻、生活被我的女主人翁给奇妙地穿插在一起。这种经验非常奇特,我忍不住要和你说一说。从某个角度来看,内心的确是个令我们神往的小宇宙。但另一方面,它不是全部。我听到了无数个像阿莞这样姑娘的故事,我摆脱不了对她以及身后的背景的思索。就内心来讲,我很难说自己有多高的质量。除了境遇不同,其实大家都一样,或者说与阿莞相差无几。我不是聪明绝顶和无限高尚的人,愚昧、欲望和自以为是一样纠缠着我。可我却不必像阿莞那样承担大家全部的鄙视不屑和凌辱。嗯,梦幻并不是一部作品的全部。恰如我和翔文共同崇敬的俄罗斯大师陀思妥耶夫斯基认识到他的癫痫派生出的“上帝”仅仅是个白痴那样,我的梦幻派生出的魔鬼只是我的恶梦。亡去的鹰羽临终前曾预言高潮即将来临。是的,无论对于普罗米修斯的播火,阿莞的迷乱,翔文的拯救,鹰羽的复生,炳觉的毁灭,流婉的颠狂,撒旦的冷笑,大家的阅读与思索,还是我的写作,高潮即将来临!唯灵的内心将取代最后一次迷狂。既然我已领着你,并和你携手走了这么远的路,那就让我这蹩脚的维吉尔继续领你走,我们一起奔赴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路修罗寓所吧!有你跟随,我是荣幸又惊惶的,我们得尽快追上无数位先驱大师的脚步!走吧,古典的、浪漫的、现代的和后现代的读者,我们,准备下地狱!不过目前,我们先在黑森林里用时下大受欢迎的方法休憩一下……老板已在包厢里等候多时了。他身着一套白色的休闲服,静坐在昨天客人所坐的那个位置上。阿莞跟着领班进门时,他正抽着一支烟,老板仿佛只是坐怀不乱地抽着烟,他那领袖式的大背头梳得锃亮,浑身散发出一种BOSS男士香水的暗香气。很有广告里常见的那种成功男子的造型,比之昨晚的狼狈像要优雅得多。“噢,你来啦!”
老板朝神情慌张的阿莞笑了笑。领班又轻轻地将门给关起来了。阿莞惶惶不安地坐了下来,坐在昨天老板本人所生的位置上。老板从膝前茶几下拿出了一盒女士型薄荷味的“摩尔”香烟丢在她面前,说:“来一支吧!”
他想得很周到。阿莞此时哪有什么心思抽烟呢?这个属于好奇思异想的双子星座的姑娘在老板没开口之前就构思好他可能要说的话了:“我叫你来!”
老板冷冷一笑,“是因为昨天的事!对,昨天!”
阿莞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浑身上下筛糠般地哆嗦。“抽呀!”
老板见状竟亲手为阿莞开了烟盒,并抽出一支烟来递到她面前。“怕什么,抽吧!——你不抽烟?我搁这了!”
“我们先聊些题外话,先交个朋友!”
老板的神色出人意料地和善,仿佛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懂得怎样去尊重别人。“你是叫陈莞吧,在我这干了几年了?一年半吧!但我觉得这是头一次见过你!”
阿莞瞪大了眼望着他,大气不敢出。老板笑了笑。他刚过三十,还年轻,保养得又很好,样子挺帅的,尤其是笑的时候。“可能嘛,以前彼此不熟悉,产生了一些误会!误会嘛,在所难免的!”
他弹了弹烟灰,还在笑,自得其乐的样子。“想不到你真厉害!”
老板突然话锋一转,热情洋溢的感觉。“我,我不……明白!”
阿莞将后脊绷直了,紧贴在真皮沙发的靠背上,满脸迷惘。“嘿,漂亮的陈莞女士,咱别兜圈子说话了好不好?”
老板显得不耐烦,但他尽力克制住自己,“最近我遇上了两桩侥奇的麻烦……都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
阿莞一惊,连忙说:“我可从没对别人说过呀!”
“说什么?”
老板侧过身瞪着她,说,“我麻烦的来源是……两封信!是的,两封奇怪的信。一封据说是方少爷送来的。怪嘛,我认识什么方少爷圆少爷的!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自称少爷。那我就是太子喽。那方少爷写起信来文绉绉的,用繁体字和文言文写的。我找了一个中学语文老师来,才把他的意思弄明白。嘿,我说这事怪了,这里道上的朋友我没不熟的,哪冒出一个姓方的?你知道他的底细?”
阿莞连连摇头,她觉得老板正和自己聊黑道小说。她对这伙人的理解一直是:流氓。“我倒怕他是意大利黑手党,三K党,掸邦,山口组或者哥伦比亚毒枭的人哩……指不定还是红番区教父!”
老板嘿嘿地笑了起来,却没有一丝笑意,笑得的很别扭,因为他同时还收到了一枚澄黄色的手枪子弹,他被这个感觉吓着了。“你再想想,都是江湖儿女嘛!”
阿莞头摇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