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上午十点，还不见宋光明的影子，陈犇等得实在不耐烦了，亲自叫宋光明。“光明。你还走不走，怎么还在睡呀！”

“啊，走，我再眯一会儿。”

“车上眯去，快中午了。”

宋光明忽然起来说：“快中午了？爸，对不起，我洗个脸就走。”

陈犇离开他的卧室，就径直往田荣家里奔，心里一团怒火，想问问田荣，昨晚都干啥了。那晓得田荣也是没有起床，陈犇直接冲进房间。没有好气地吼道：“田荣，你给我起来！”

田荣吓了一跳，问：“叔，咋了？”

“昨晚干啥去了？都不起床，什么样子？”

田荣迅速起床并解释说：“叔呀，我们三个在办公室扯谈，直到三点多才回来。光明，也在睡吧？”

“真的在扯谈？”

“是呀，不过，之前发生一件大事儿，你路上问问光明。哎呀，你不知道，天大的发现，谁都想不到。”

陈犇哪有心思听他罗嗦这些，背着手气呼呼地走了，心想：“真是乱弹琴！”

回家后，看见宋光明在刷牙，怒气也消了，陈犇在厨房里等他下来就餐。“赶紧吃吧，稀饭还是热的，锅里有菜包子，你妈专门给你做的。”

宋光明说：“我喝点稀饭，包子带着路上吃。”

看着他呼呼噜噜地喝着稀饭，陈犇心疼地说：“慢点，不差这一分钟。”

“爸，你去叫司机下来，我要和夕儿及干爹告个别。干爹我都没见着那！”

陈犇心平气和地说：“去吧，我等你。”

他顺手又拿了两袋牛奶往外走去。路上宋光明又碰到田荣急匆匆地向他跑来，田荣问：“挨批了吧？”

宋光明不解地问：“你咋知道？”

“我肯定知道，你忘了要走吗，还贪睡！”

宋光明“嘿嘿”一笑，说：“你不也是刚起床的吗？”

俩人相视一笑，快步往办公室跑去。见到田方琪，田方琪二话不说就催宋光明快走，说：“走吧，你爸都来这儿三次了。”

“对不起啊，干爹，我就是看看你，把昨晚的事儿给你俩说说。”

正在寒暄，发现陈夕从她办公室出来站在门框边，一声不吭。“光明，我们啥都知道了，你赶紧走，别耽误你爸爸的事儿。”

宋光明正想再说什么，发现陈夕也在给他点头，他感到吃惊，心想：“昨晚的事儿王星告诉她俩了”。上前和陈夕拥抱了一下，说：“夕儿，过几天我就回来了。对不起，昨晚回家太晚，没和你说话，让这边儿给耽搁了。”

陈夕说：“走吧，爸爸等久了不好，路上慢点。”

宋光明又飞快地跑了回去，上车就走了。在车上，宋光明趴着窗玻璃看着施工工地上火热的忙碌场面，忽然感觉有点不安，即便再怎么样，也应该见见自己的铁杆朋友，李青，马宝，彭元都没有见到，心里深感内疚。“唉，昨晚一出门散步目的就忘，事先的计划也乱套了，谁想得到啊，真是的！”

别提宋光明的心里又多懊悔。其实宋光明是多虑了，他关上窗玻璃的刹那，陈犇说：“我昨晚见了他们三个队长，我替你向他们问好了，他们工作得很开心，也理解你，下次回来再和他们聚聚，弥补一下。”

“谢谢爸爸，我担心郑源怕是身体不行了。”

“刚才王星还在讲他，不是好好的吗，别担心。他给你什么惊喜？我看星儿在给陈夕说什么，眉飞色舞的模样。”

“爸，你没听？”

“哼！我心里急着要走的事儿，哪有闲心听他瞎咧咧。”

宋光明听出了他心里有点气愤，于是赶紧委婉地说：“哎呀，一个大大的惊喜，正好验证你之前的推测。”

“什么？”

“专门生产军用食品罐头的制作基地，有一万三千平米的大型地下加工车间，抗击五级地震及五千当量炸弹的防空设施，坚固耐用，对我们大有好处。”

陈犇忽然感觉吃惊，说道：“是吗？”

宋光明凑近他的靠背说：“嗯。”

“好事，下次回来咱们再商量改造利用的事儿吧。”

“我让王星先清理出轮廓，保护性发掘，封闭性管控，不让外人观看和靠近。估计下次回来就可以看见全貌了，甚至外围的一些配套设施也会漏出端倪。呈现给你的，绝对是惊喜。”

“给，我特意给你带了两瓶牛奶，放你后边，饿了就吃，早上光喝稀饭不行的，吃个包子吧。”

宋光明好兴致，他斜躺在后座上，边吃包子边喝牛奶，然后拿起书本在看书。……红星电厂那边，向发和他爹向研商量后，就组织班子加紧清理，虽说一些资料都早有准备，但是还需要一个个的过滤，生怕遗漏什么。在向研心里，谁能救活红星电厂，他都会全力以赴地帮忙，他倾注了毕生的心血给了电厂，电厂几乎就是他的命根子。宋光明哪里会想到，病入膏肓的红星电厂在弥留之际，竟然有人会出手相救。而这个舍身救命的还是红星电厂的原设计师推荐的，他们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爹不让他对外宣扬，保留了一份神秘，也保留了一份感恩之心。他最清楚电厂的基本情况。许多人早已和厂里脱离了关系，这是向发特意隐瞒的事实真相，实际上在册的能够上班做事儿的也就四十多人，有五十多人中关系复杂。有的合同到期，有的长期不来上班，属于自行解除合同，有的连招呼都不打出去打工了，电厂生产仍在继续，那是他负责的，其它的基本上处于半瘫痪状态。尤其是知道了大坝渗漏严重的事实后，胆小的人早已逃之夭夭。好在厂里早有关于执行和终止劳务合同的制度，按照制度要求，他们都属于自行终止合同的范畴。向发咨询了县上的法律顾问，回答说单位有权自行解除，也是符合法律条文，解除合同属于企业正当合理的诉求，严重超限企业有权单独执行，走个告知程序，让本人来签字认定，做个记录备案就行。向发信心更足了，回家和爹说：“要想得到补偿，也必须先补齐亏欠电厂的，两相抵扣，基本差不多。并且社保和企保这块并不好办，谁愿多此一举，自寻烦恼？”

向研说：“我看不能这样，你这是在套取宋光明他们的购买资金，咱不干这事儿。只要他们真心买电厂，还能够维修好，你还能留在厂里做管理，那时候你就是负责人，咱们感恩都来不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向发说：“明白了，不过，我是担心他们能不能弄好。”

向研笑道：“那个老陈可不简单，起码是个专家。”

向发说：“宋光明和老陈都很厉害，咱得防着！”

“胡说，防什么防，要以诚相待！以心换心，切莫画蛇添足。若不是老王的关系，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就会彻底报废或炸掉。到那时，咱们能得到啥好处，你不想想？”

不过向发自有一套，他的算盘是先按制度办理，然后设法对付胡搅蛮缠的，双管齐下，政策一出台，肯定会吓退一部分人，许多人草草地就投降了，尤其那些超过规定的擅自离厂多日的人，既是违章在先，更没理由张牙舞爪。依然上班的四十多人是四班倒的运行值班人员，还有部分设备维护的骨干人员，由向发在管理，他们坚守在生产一线，尽管里面也有人思想摇摆，但向发告诉他们不许离开，都是迫于向发的压力和对他的尊重，才坚守岗位，向发亲口答应和大家一起奋斗。他说到做到了，其他的则没有，包括厂长都离岗半年了。清理一遍又一遍，向发才发现，最难啃的不是别人，却恰恰是红星电厂的厂长。为此向发特意请教了法律顾问。得到的解释是，必须通过上级行政手段和职工大会罢免他的职务，然后才能履行终止合同的义务，因为他是法人代表，与厂里任何人的身份不同。向发是副厂长，没有行使厂长一切权利的资格，除非上级行政部门有正式的授命批文，否则，他无权干涉企业的去留。向发脑壳懵了，竟会遇到这么个大麻烦，但是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要想承担这个担子，必须由职工联名或者班子成员多数以上推荐，让上级主管部门下文，授予向发行政权限，才能推动电厂改革。“这日娘的事儿又摊到我身上了！”

向发一肚子的不爽。可是，为了红星电厂的命运，向研又亲自挂帅，邀请了退休的曾经厂里的干部起草请愿书，并签名后组团到镇政府请愿，镇政府觉得关系重大，相互推诿不敢承担责任，又推到了县政府，县政府觉得红星电厂的去留，他们无权决定，又推到了沅中市政府。向发差点被逼疯，对着曲水河大骂：“曲水，我操你的，拿了红星的电费，收了电厂的税，出了问题怎么都不管还相互推诿，算特么什么东西呀！”

骂后向发委屈地蹲在路边一阵痛哭，向研也深感委屈，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呀！儿呀，别难过，爹豁出老命要讨个说法，到底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