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妹妹，这是我亲手所制的糕点，你尝尝，可合你的胃口？”

“多谢慧知姐姐。”

有谢怀与在场，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暖阁里的氛围难免冷了几度。冯太守摸了摸鼻子，想找个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却不成想一寻便寻了个将暖阁温度直接降至冰点的话题。冯太守笑的僵硬，踌躇不安地开口，“谢大人适才所说的话，下官虽愚钝却也明白。”

“只不过慧知终归还是个女儿家，自古以来男女成亲，无论女子娘家再过显贵，嫁人之后也要比夫君矮上半头。”

“她之前在拥川和离之时便闹得沸沸扬扬，今日此事若再宣扬出去，恐怕她日后便不好再嫁人了，廖家母子二人也挺可怜的，他们孤儿寡母，又无人照拂，我让人去送些银子给他们也算是聊表心意。”

“你疯了？”

冯夫人几乎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已经维持不了贵妇的形象，她不顾及多人在场，指着冯太守骂道：“你要做圣父就自己做去！别连带着我们全家一起受苦受累！”

“这怎么能说是连累呢？”

冯太守没料到冯夫人的反应这么大，他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但没敢从话中表现出来，“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不想慧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现在竟成了我不想让慧知过的安稳？”

冯夫人声音渐高，“我有时候真的很费解，你这般慈父心肠究竟是如何坐到的这个位置？你就是那种哪怕全天下对你横眉冷对，你也会笑对天下人的窝囊性格，你自己窝囊就算了，你别害我女儿！”

“我怎么害她了？”

冯太守气得手都在抖，“我这不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

冯夫人言辞犀利，“我问你，你能保证银子花下去，日后他们就不会再生出事端了吗？”

冯太守的语气明显蔫了许多，“我也不知道…”“你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不仅不会就此作罢，反而会拿捏住我们家的软肋，日后变本加厉地向我们家寻求供给！而你的恶心性格定会让你每次都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

“你冷静下来，好好说话，莫要人身攻击…”“你让我怎么冷静！”

冯夫人几近疯狂地发飙，“是你填无底洞吗！你那点儿破俸禄能去填吗？你是想让我从娘家伸手要钱吗？你想都别想！”

冯太守和冯夫人夫妻二人争执的面红耳赤，声震屋瓦。不知道吵了多久，两人终于想起来旁边围观的人不仅有自己的儿女，还有谢怀与和秦攸宜，夫妻二人不甘心地止住了嘴。许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冯太守和冯夫人熟练地偃旗息鼓，心绪平静后两人一同恢复为吵架前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重新招待起谢怀与和秦攸宜。谢怀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清河谢府对外看上去风平浪静，母慈子孝，内里一团腌臢。污秽事数不胜数，比起暗搓搓的唇枪舌战，他反而觉得这种歇斯底里的争吵更有人烟味。秦攸宜围观的目瞪口呆。她阿父和阿母也不是什么柔和性子，却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争吵。秦攸宜本想去安慰冯慧知一番，却不想她早已经习以为常，神色平静地招呼她去了宴会厅。冯慧知还有个已经成亲生子的大哥。小孩子是个机灵鬼，整场都在逗乐大人，一顿饭吃的倒也算是其乐融融。饭毕，冯慧知又热情地邀请秦攸宜住在冯府，秦攸宜见席间冯夫人对冯太守横眉冷对，便觉得她与谢怀与要识相地腾出战场，于是声称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连忙谢绝了冯慧知的好意。走出冯府、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秦攸宜简直觉得如获新生。她吃饱喝足后没骨头一般的靠在谢怀与的左肩上。说来也奇怪，她与谢怀与做一些亲密的举动时格外熟稔自然。秦攸宜眼皮略沉下来，一连串打了好几个哈欠。“吃撑了？”

“一点点。”

回去时路过了一间书棚，谢怀与牵着她的手走进去挑选了几本书册，掌柜看到他选的书名后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这几本书向来都是母亲买给家中未出阁的幼女来读的，倒是少见有男子买给心仪女子的。”

谢怀与只勾了勾唇角，没接掌柜的话。是一些健康的情爱画册，自从上次闹出了“圆房”的乌龙之后，谢怀与便觉得秦攸宜是时候要补些正常的功课了。靠在他肩上眼皮沉重的秦攸宜切切实实听到了掌柜调侃的话语。她还没迟钝到听不懂此话含义的地步。心仪女子…秦攸宜怀里像揣了个兔子，心脏剧烈跳个不停，唇角早已忍不住翘了起来。谢怀与没直接带她回客栈，而是拐了个弯儿带她去了开在湖中船只里的一间画舫。谢怀与步入画舫，与人讨论要事。秦攸宜不便进入，便抱着谢怀与递来的手炉坐在外头，她方才小憩了一会儿，如今恢复了一些精神，将下巴半撑在船边看远方逐渐点亮的灯火阑珊。有一辆装饰奢靡的船只从她们所在的船旁晃晃悠悠地朝湖中央划去，秦攸宜本没有在意，却不小心瞥见那辆距离自己不过五米远的船只里的珠帘并未拉严，里头似有一对举止亲密的男女。非礼勿视。秦攸宜立刻挪开了视线，却被里头一晃而过的白衣女子的身影吓了一跳。她眨了眨眼，想仔细看清楚里头人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紧接着里头的珠帘就被拉紧了，彻底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不会是自己眼花吧？没错…肯定是眼花，此时陇西正值事务繁忙之际，钟云间每年都要在甄氏面前表现一番，如何能在此时与外男待在陌生的白烨郡。秦攸宜自顾自地说服了自己。刚好船重新靠岸，谢怀与和画舫里的人将要事讨论完毕，弯腰从里头走了出来。回去的路上，谢怀与抿起一丝微笑，“明日你自己待在客栈可好？我有些公务要处理，不过你不必害怕，阿黑会在暗中保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