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桉，你遇刺的事情怕是瞒不住了。”

柳之渊在宫廷当中待了许久，也不是蠢的。连谢铭晖这样不关心朝堂之事的人都能得知谢怀与遇刺的事情，其他眼目众多的皇子、大臣又怎么不会知道？谢怀与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原本便没打算瞒住这件事。现如今太后以思念家人为由头，将毫不容易解除罪行的萧知廷留在了上京。看上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上京能人贤士求远大于供，而圣上想必也撑不了多久就会答应这件事。谢怀与声音很淡地吩咐道：“让熏风他们守住门，无论何人来见都不要放进来。”

“那个…”柳之渊有些心虚地开口，“有人来过了。”

“谁？”

“谢叔。”

谢怀与眼中的风暴慢慢凝聚起来，冰冷寒意覆上面容，“谁放进来的？”

柳之渊见他动了怒，自然不敢说自己反对秦攸宜将谢铭晖关在府外的事情。可不成想秦攸宜还记得不久前柳之渊对她所说的刻薄话，目光淡淡地扫过他有些紧张的面上，微抿的唇角露出一个故意的笑。柳之渊心下警铃大作。“没人放进来。”

秦攸宜的眼睛作无辜下垂状，“是阿芜刚巧碰到了谢大老爷，他才借照看阿芜为由进到了府中。”

柳之渊暗暗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又听到秦攸宜说，“不过…我让熏风去将谢大老爷送回去的时候，柳太医朝我发了好一通的脾气呢，是吧？”

秦攸宜语气亲和地说出了让柳之渊心里咯噔了一下的话。果不其然，谢怀与神色淡漠地朝他看了过来。“呈桉…怎么着他都是你父亲。”

柳之渊无从辩解，只能从中打感情牌，“更何况阿芜的事情，谢叔当时也被蒙在鼓里，何苦跟他一直置气呢？”

“不只是阿芜那件事。”

谢怀与话落，熏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见谢怀与醒转，八尺高的男儿险些当众落下泪来，“大人…”柳之渊向来看不惯熏风这个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将矛头直指向他，“别煽情了，呈桉没醒来的时候，你在阿芜的院子里待的时间比谁都久。”

熏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瞬间憋了回去，不太自然地反驳道：“照顾好大小姐不也是为了让大人放心吗？”

“呦，挺义正严辞的吗？”

要是在往日里，熏风定然会和他大吵一架，只是如今自己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只狠瞪了他一眼便主动转移了话题，“方才宫中来报，皇上今日下发了两道旨意。”

“嗯？”

“一道是封淑贵妃娘娘为皇贵妃，辅佐皇后娘娘处理六宫事宜。”

“另一道…”熏风脸色变得很难看，“封萧知廷为中书令。”

“太后到底是从皇后过来的，经营后宫多年，如今倒是光明正大地在朝堂上安插外戚，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柳之渊蹙眉，“圣上一共就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出自萧家。”

“看样子，太后的位置，圣上是属意萧家人来坐了？”

秦攸宜初次听他们议及朝堂之事，觉得其中弯弯绕绕的甚是复杂。谢怀与在心底细细琢磨一番，对着柳之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未必。”

谢怀与转而看向熏风，“二皇子如今更是坐不住了吧？”

熏风应声，“方才，二皇子来到府上寻大人，说是见大人这几日里没上朝，过来看看大人是不是伤病…还送来了两只千年人参。”

“他倒是大方。”

谢怀与没什么情绪地点评了一句。“伤你的人，身上的印记确实和凤陵台的烙印相似，只是凤陵台用朱砂所点，始终不掉，而那名死士身上的印记则是用盐水便可清除掉。”

“如今萧氏声势日益壮大，最着急的人非二皇子莫属。”

病中的谢怀与更显得清冷沉稳，“陛下擅用制衡之术，就如同今日一般，将萧知廷提携到了官位，那么便要将姑姑的位份晋升至萧贵妃之上，既是为了敲打萧氏，也是为了安抚谢氏。”

“而二皇子他今日来府上除却示好之外，恐怕也是想要为自己撇清嫌疑。”

二皇子既能够坦荡荡地来，便说明此事与他无关。如今最想要挑拨他与二皇子之间关系的人恐怕除了萧氏已经再无旁人。谢怀与不由得冷笑。萧知廷这一招做的滴水不漏。因为全部嫌疑都指向了二皇子，谢怀与若是往深处调查，二皇子势必会被拖下水。但若是不追究此事，那就是吃了个哑巴亏。显然谢怀与并不属于以上两者人。秦攸宜同样。萧氏如今虽在上京的朝堂之上占据上风，可掌控军权的大臣并没有一人站队，陇西从来也不想踏入到这样的浑水当中。秦攸宜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为何秦家比起她来，更愿意将钟云间嫁给三皇子。是因为钟云间没有秦家的血缘。秦家既不想要站队，却也知道时局利弊，只以养在家中的义女向皇子示好，日后改朝换代，可进可退。一直垂首不语的秦攸宜忽然抬头看向柳之渊，“柳太医，你回宫中向圣上禀明，就说呈桉若想要醒转，唯有靠秦氏的祖传丹药。”

谢怀与愣怔住，“你是想…”秦攸宜如今很是冷静，“以圣上的名义向秦家施压，我阿父定不会抚了圣上的面子，只是他已经没办法将真品送到上京，我猜…他会伪造一个。”

“反正除了秦家人，没有人见过此物。”

其实秦攸宜想说的是，反正秦家人不想让谢怀与活下来。“萧知廷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秦家将那颗丹药送到上京，而秦家亦会卖个顺水人情给萧知廷，萧家和秦家自此纠缠不清。”

秦攸宜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可谢怀与心中异常震动。柳之渊和熏风则是目瞪口呆。秦攸宜像是知道谢怀与心中所想，朝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算计秦家这一次不只是因为你。”

“我更加想要钟云间不得不嫁给三皇子。”

秦攸宜已经能推敲出在白烨郡的时候钟云间为何会买凶害她性命了。钟云间既想要爬的更高，那么自己便给她个机会，让她永生永世和三皇子牵扯不清。秦攸宜和谢怀与都清楚的知道，哪怕这次秦家和萧家勾搭在了一起，秦家未必会专心辅助萧家。秦战自负，但却知道自己只适合上实打实的战场。在风云变幻的朝堂尔虞我诈不会是他的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