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回道：“没谁，问路的，已经走了，走远了。”

那人又吼道：“我还以为是姓施的又来了呢，不带银子来休想带走那个小娼妇。”

施灵儿见这情形，身子仿佛掉进了冰窖，显然瑞雪在家里的情形并不乐观，看王氏这小心翼翼的行事，瑞雪似乎是被……软禁了？王氏听见屋里人不堪的骂声，脸上有些难堪，不好意思地朝施灵儿笑笑，小声解释道：“是她大哥，生瑞雪气呢。”

施灵儿点了点头没吱声。王氏蹑手蹑脚地往里走，一边警惕地盯着那边堂屋，好像做贼一般，搞得施灵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瑞雪住在东边一个小屋里，门把上卡着一根粗棍子，卡得非常紧，王氏用力拽了两下才拽掉，明显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跑出来。施灵儿看着那棍子，脸色黑得吓人，都软禁了，不知有没有受虐待。瑞雪听见外面有人，小声地试探着叫一声：“娘？是你吗？”

王氏的眼圈瞬间就泛红了，也小声道：“雪，你朋友来看你了。”

屋里沉默了一下，这时王氏把棍子拿掉，将门轻轻地推开一条缝，瑞雪正无措地站在屋中央，身上的衣衫脏兮兮的，头也有些乱糟糟的，完全没了在施灵儿家时那般体面。“小，小姐。”

在看到施灵儿的瞬间，瑞雪的眼泪哗地就掉了下来，“你来了……”上前两步想碰撞施灵儿，但意识到自己身上脏，又退了回去，施灵儿也忍不住地眼眶发热，打量了看她的脸色，黑眼圈有点重，其他的都还好。王氏听瑞雪叫小姐，也不知这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是个有来头的人物，她刚想开口问，施灵儿道：“麻烦大婶先出去吧，我跟瑞雪说几句话，你可以把那根棍子再卡上，一柱香后再来叫我。”

意思是把她和瑞雪一起关在屋里说话。王氏懵懂地点了点头，看了瑞雪一眼，小声道：“你和你朋友说话吧，我去给你倒杯水来，总不能一口水不让喝。”

唯恐惊动瑞雪父亲和大哥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施灵儿道：“不必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王氏闻言，不再多说，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施灵儿和瑞雪两人。屋里黑乎乎的，阴冷又潮湿，还有因为潮湿而生出的霉味，根本不适合住人。贴南墙上摆着一张破床和一张破桌子，一个板凳还缺了条腿，除了床上，根本就没有能坐人的地方。瑞雪有些局促，手忙脚乱地把床上乱糟糟的床单理了一下，床板太硬，她又拉过软和的被子垫在上面，然后才示意施灵儿坐。“委屈小姐了，这里比不上县城。”

瑞雪歉意地说道。施灵儿坐下来，看着这间根本晦暗阴冷的屋子，有些自责地道：“事情我听说了，我交待施家贤不要说你怀孕的事，没想到他还是没管住嘴，害你受苦了。”

瑞雪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摇摇头，带着哭腔道：“不怪小姐，是我命苦，我没想到我爹和大哥为了银子会如此行事……给小姐添麻烦了。”

施灵儿拍拍身边，示意她坐下来，掏出手帕递给她，“我今早才从禹州回来，要是我昨天在家，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回来的。”

刘冬华和刘瑞年无非就是要银子，她宁愿破财，也绝对不会让瑞雪回来受这个苦。瑞雪坐下来，接过帕子双手掩面低低地啜泣着，有感动，也有愧疚，她爹和大哥不做人，害得施灵儿跟着操心，她心里万分过意不去。时间紧迫，施灵儿是来解决问题的，拍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同时问道：“你爹是要两百两彩礼是吧？”

瑞雪眼泪流得更凶了，“起初要二十两，后来听说我怀孕了又变成两百，现在不知从哪知道施家贤是神医的哥哥，两百又不愿意了，要两万。”

施灵儿听了这个数字，心里头冷笑，就他们那样还想从她身上要钱？做梦去吧。瑞雪自然也知晓自己小门小户的，娶个亲几两的彩礼都是有排面了，若是有几十两，那已是极风光了，两万两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施灵儿有钱，也绝对不可能给的，施灵儿是什么性格，她多少了解一些，平时看着挺好脾气，但绝对不是那种能任人欺负的主儿，她爹和大哥这种人在施灵儿手上绝对讨不到便宜。瑞雪止住眼泪，吸了两下鼻子，眼中一片坚定，“小姐不用管他们，大不了我不嫁了，这孩子打掉便是，我以后一辈子跟着小姐做工，像小霜和秋宁一样跟着你，服侍你。”

这一夜，瑞雪想了很多。施家来人说的那些话，她没有亲耳听到，但母亲一字一句地学给她听，极是不堪，丝毫没把她放在眼里，而父亲和大哥又一心为了银子拿她怀有身孕做文章，更不会为了她的幸福着想。腹中的孩子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累赘，施家认为她怀有身孕应该分文不取赶紧嫁过去，她父亲和兄长认为施家贤把她弄大了肚子应该多拿些赔偿来，不然就让施家断子绝孙。两方各有所图，却没一个是真心为她着想。她没办法不灰心绝望，好在还有施灵儿，一心一意地替她操心，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经过这一事，瑞雪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小霜和秋宁那样的日子多好啊，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像个大家小姐似的，也不用侍候公婆和丈夫，要侍候的小姐也不像那些古怪的小姐，反倒待她们像是亲姐妹。她既然到了她们身边，又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就算这孩子没了，身子不清白了，大不了以后不嫁人了，有口饭吃就饿不死，何必非要受这种委屈？施灵儿听了这话，有些吃惊，没想到一夜之间，瑞雪竟然想通了。“你回来之后，你爹和大哥是不是骂过你了？”

施灵儿又有些心痛，前两天瑞雪思索再三最后仍是选择嫁给施家贤，哪怕施家贤不是良配，完全是这个时代标准思维的女人，一夜想通了，只怕受了不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