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贤殿。宫人们正忙着将华羽殿的奏章搬到见贤殿，因为慕容笙打算将此作为审阅奏章的地方。一名抱着一大捆书简的宫人正从慕容笙身边走过，怀中的一份书简掉了下来。慕容笙见了，弯腰将其拾起，不想吓得那宫人连忙下跪请罪。慕容笙自是没有责怪他，将书简放回他的怀中，让他继续做事。宫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慕容笙却心情沉重。“朕有那么可怕么？”

“陛下天子之威，有如雷霆，奴才们自然敬畏陛下。”

慕容笙看了吕泰一眼，冷冷道：“你什么学会这马屁功夫了？”

吕泰慌道：“奴才知罪！”

慕容笙未作理会，步行前往御花园散心。这日天气多云，惠风和畅。慕容笙行至湖边，远远便见乌日娜立在桥上，呆呆的低头望着湖里的游鱼。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和衣袂，翩然若仙。只不过，那双秋水明眸中，却满是忧郁。忧郁的仙子，自是让人心怜。慕容笙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前往永宁宫了，心里觉得对不住乌日娜。作为一个一国之君，他是失败的；作为一个丈夫，他也是失败的。诚然，他不是很喜欢乌日娜，准确来说是对乌日娜没有那番强烈的男女之情。但这不是他冷落乌日娜的借口。为君已经失败了，为夫还要失败吗？慕容笙想了很久，终于迈开脚步，走上了九曲桥。乌日娜身边的侍女乌娅见到慕容笙，便提醒乌日娜。她望了过去，顿时心花怒放，换上笑脸迎了上去。“臣妾见过陛下。”

“朕想散散心，陪朕走走吧。”

乌日娜心中惊喜，滞了片刻方才点头应承。两人肩并肩沿着湖边散步，慕容笙问起她最近在做什么。乌日娜说正在看书。“看的什么书？”

“《诗经》。”

慕容笙就《诗经》的内容来考一考乌日娜，乌日娜是对答如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和和美美，倒有了七分夫妇的模样。乌娅看在眼里，真心为乌日娜感到高兴。长孙府。“不知裴大人驾到，老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长孙重听说京兆尹裴高澹来了，便要亲自出门迎接。可是京兆尹来的不仅是裴高澹一个人，还有一群卫卒。“有劳老将军亲自出迎，真是折煞下官了！”

裴高澹看见这么客气的长孙重，连忙作揖鞠躬还礼。“裴大人客气了，老夫如今已不是什么将军，只是普通百姓一个。”

“老将军功高盖世，即便赋闲，下官也当敬重老将军。”

长孙重看了一圈裴高澹身后的将士和卫卒，问道：“裴大人这是？”

裴高澹叹气道：“不瞒老将军，今日下官是奉命来带走公子的。”

长孙重稍惊，皱眉道：“灭明犯什么事了吗？”

裴高澹点头道：“今日朝上，有人看见他在闹市杀了人，陛下令下官将他带回去交于刑部审查。”

“杀人？”

长孙重大惊道，“他在何处杀了人？杀的什么人？”

裴高澹道：“老将军莫急，据下官所知，死的都是些江湖上走刀口过活之人。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想必刑部也不会因此而追究令公子的刑则。”

“多谢裴大人提醒，不过话虽如此，还望裴大人照应着些。”

“好说。劳烦老将军将公子请出来吧。”

“大人随老夫进府稍候，老夫这就派人将竖子绑回来！”

“有劳……有劳……”裴高澹跟着长孙重进入府邸，长孙重令人看茶，然后起身离开，想是要令人去找长孙灭明回来。可裴高澹担心他会暗地知会长孙灭明躲避官府，于是也令伍都统在府门外设伏监视，跟踪离开长孙府的任何一个人，以便找到长孙灭明的下落。长孙重吩咐完，就回到大堂里，与裴高澹谈话，说的多是关于长孙灭明杀人之事。“据下官了解，令公子是为了营救两名女子才动手杀人的。即是救人的话，朝廷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长孙重颔首示谢，神色轻松了许多。但是，他心里依旧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因为他担心此事与慕容诩有关。当年先帝在位时，他是反对慕容诩专权的人之一，后来事败，反对慕容诩的同伴们一个接一个被杀。他为避祸，不得不称病辞官，但仍被拘禁在京。现如今他不问政事多年，但仍不相信慕容诩会放过他。管家匆匆而入，禀告道：“老爷，公子回来了。”

长孙重暗暗吃惊，因为他吩咐过，找到长孙灭明后先不要让长孙灭明回府。想不到长孙灭明竟然自己回来了，若不是裴高澹在场，长孙重定然气到拍案。“老将军大义无私，下官实在钦佩。”

裴高澹起身作揖。长孙灭明进入大堂，先见过老父，再向裴高澹行礼。“公子……”“裴大人，事情我已明了，容在下与家父说几句话，然后便随大人回去。”

“公子，老将军请便。”

“多谢。”

长孙灭明带着父亲走出大堂，进入另一间厢房。长孙重便急着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究竟为何杀人。长孙灭明只得如实相告。“怎么又是这个戎曦月？”

长孙重神色不悦。为了戎曦月，长孙灭明可没少惹祸，“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怎么可能……”长孙灭明苦笑道，“她可是陛下的女人。”

说这句话时，他嘴里泛出一丝苦涩。“既然你救了陛下的女人，陛下为何还会下旨拿你？”

“陛下也不得已吧，总之，我不会有事的。爹，您就放心吧。”

长孙重不满道：“我是可以放心，但莲加呢？她现在身怀六甲，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呀。”

长孙灭明笑道：“我知道。莲加若是问起来……”“我会为你遮掩的……”“遮掩这回话可真刺耳呀……”长孙重瞪眼道：“你闯的祸事，不叫遮掩叫什么？”

长孙灭明拍了拍老父亲的肩膀，“我走了，爹你可要保重。”

“嗯，去吧。”

长孙灭明转身离开，长孙重忽然又叫住了他，嘱咐道：“你可别死了啊。”

长孙灭明笑了笑，头也不回，只是举起手摆了摆，然后就进入大堂。既然长孙灭明愿意同行，裴高澹就没有绑他。与长孙重作别后，裴高澹就带着长孙灭明前往刑部，交于刑部大夫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