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市属设计院的刘工正在和康目经销商通电话。　　“赵总呀，不是和您说清楚了吗？这次是高精度项目，日本人的设备不能满足要求。不是我们和亚旭关系有多好，我们对厂家一向也都公平。但除了Eka的设备，真的没有谁能满足我们。我知道你们也在研发0.5秒设备，但不是现在还没有吗？即使你们有了，我们也要先测试吧？确认满足要求才能引进，你们任重道远，咱们以后再合作吧。”

这位康目的赵总显然并不准备放弃，“刘工，别急着挂。这次和您谈的有些不同。我说的就是Eka的设备，我可以给您提供Eka的设备。”

“赵总，你别开玩笑了。你去哪里拿Eka的货？亚旭的人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没必要惹这种麻烦。康目的设备我们也不是就不要了，后面还有很多机会合作。咱别老盯着这一单行吗？”

赵总坚定的道：“刘工，我没开玩笑，也不是不顾一切，非要做此单不可。但我的确是可以拿到Eka的货，而且是从Eka直接拿，不是从亚旭手里拿。您不信没关系，咱们直接签合同，我的价格绝对比亚旭低。咱们有合同，到时交不出货，我赔偿您呀。这还不放心吗？”

“真的？”

刘工这边有点半信半疑。　　“马上签合同。耽误了你们项目，我赔偿。放心吧，咱们打交道十几年了，我可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咱们做的也不是一锤子买卖。”

……　　……　　挂了电话的赵总，电话打给了贾公公，“小贾，上次说的事，我干。我给你一份清单，我现在先定四百万Eka的货。”

贾公公满脸喜色，却被坐在对面水果盘踹了一脚，贾公公愕然的抬头，水果盘则伸手在他面前的信纸上写了一行字“+100W”。　　贾公公有点为难，轻声道：“这？”

水果盘杏眼圆睁，用手比了一个动作，翻译成语言，大概意思是“你特么少废话！”

于是贾公公收起笑容，矜持起来。　　“赵总呀，目前想订货的不止您一家，您知道的，Eka的货大家都想要。我们不可能每家都满足，只能选几个关系好，且彼此可以信任的。但可能也还是筛下去几家才可以。”

“小贾，你特么跟我装什么孙子，上次是你带着那老娘们过来求我订货的，怎么如今还拽起来了。四百万你是嫌少吗？胃口真大呀，还什么条件，你说说我听听。”

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一个娇媚的女声，“赵总，你好。我是Eka的彭妮，咱们没见过面，但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老听人提起您。今天有幸，你电话过来，我刚好和贾经理在一起，就顺便和您聊几句，我真是太荣幸了。”

赵总被一通没头没尾的恭维搞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快恢复了老江湖的姿态，“彭……妮，你好。幸会，你过奖了。我只是行业里的一个老人，和小贾是多年的朋友。”

“嗯，贾经理说了，每次都对您的实力和为人倍加推崇。这次的事是这样，新亚这边Cathy需要下一个两千五百万的订单，我让小贾找了几家，都是和您一样，有实力，人品又好的老总。大家定好了，每人拿出五百万订货。这是基本要求，也是一个基本承诺，从此这几家企业就都是自己人，我们也不再需要新的伙伴加盟。……”　　“刚才您电话里是不是和贾经理说，要订四百万的货？他这人死心眼，还想和您说清楚五百万的事。我觉得无所谓呀，您关系特别，既然是老朋友，手里差点，不可能因为这一百万把您拦在门外吧。您就按四百万拿进来，其他人有意见，我会去沟通。然后我们再找一个小经销商，能凑了一百万，问题不就解决了。您看行吗，？赵总。”

赵总的脸上升起一丝红晕，他语气稍稍生硬的回道：“谢谢你的照顾，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拿不出这一百万了？不就是五百万吗，就这么定了，你让小贾和那个女人准备合同，我准备订货清单和合同款，我们马上签合同。”

“对不起喲，赵总，我是想帮您，但的确误会您了。真的抱歉，改天您过来，让贾经理请吃饭，我亲自敬您一杯。谢谢您了，我们马上准备合同。”

赵总脸上现出几分得意，“好的，彭妮，有机会我过去拜访。”

电话挂掉，贾公公一脸崇拜的几乎给水果盘跪下。　　“去和埃里克商量，需要的话，叫我一起。如今订单超出预期，让老板去申请一个额外折扣，节约的成本，放在订单一起，多定几台设备，然后你拿在手里，不要给Cathy，找机会单独卖给这个姓赵的家伙，或者其他公司。明白了吗？”

“明白了，你瞧好吧，这次给您份大礼。”

“你给我？”

水果盘脸上似笑非笑。　　“不，不，是你赏了我们一份厚礼。”

贾公公立刻低头露出哀家本色。　　……　　……　　Cathy两百万欧元的订单经过汉斯，来到了亨利的手中。　　亨利微微皱眉，“订单很不错，金额我很满意。但怎么都是光学设备？之前埃里克可是承诺我，这加公司出身于天工集团，是最专业的GNSS经销售之一。之前还通过了某军方重大项目的GNSS测试，但测试始终没有与订单对应起来。汉斯，你该知道，Eka的光学设备是全球最好的，我几乎没有竞争对手，也从不为销售发愁。新的代理商是帮Eka推广业务，还是靠Eka业务养活自己，这是个重要的问题。你确定埃里克充分考虑了这些问题吗？”

汉斯也有点犹豫，其实第一时间，他就看出了同样的问题。但他太想收拾劳伦斯和亚旭了，他急需一个新代理进来。　　“这里还是有一些GNSS设备的，只是比重没那么高。你知道的，中国的GNSS设备是由张邕在操盘，或许埃里克和张邕沟通过，张邕有他自己的打算。”

“你确定，埃里克和张邕交流过吗？”

汉斯不敢保证，含糊道，“都是中国的事，埃里克应该会和邕商量吧，他一直很依仗张邕的。”

亨利没有多话，他最近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在埃里克的中国报告里，他看不到张邕的名字，也很少提及张邕所做的事，但汉斯好像对此并没什么感觉。　　汉斯看老板不语，试探道：“要接受这个订单吗？这可以让我们完成第四季度订单，只要亚旭不出大问题，我们今年的数字将会非常漂亮。或者，我们发回去，让埃里克他们重新研究一下GNSS的比重。”

亨利摇头，“正如你说的，这是一份厚礼，没人能拒绝这一份订单。你去和埃里克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寻找新的经销商，最大意义在于业务扩展，而不是内部争夺我们已经存在的项目。所以，你要埃里克确认，这两百万欧元的订单，都是我们的新业务，或者做为库存，我也不介意。但不可以是和亚旭手里争夺的订单，销售对象要严格限制在我们给新亚划分的区域。……”　　“如果埃里克对此并没有把握，那就把这份订单收回去吧。如果他确认，就签字重新发过来。我会接受，而且会祝贺埃里克，中国区又取得了好成绩。”

“好的，我会去让埃里克确认的。”

汉斯心里却在悄声的咒骂，业绩都是你的，风险却一点不担，要订单却把责任全部分出去，Eka高层都是这样的老奸巨猾之人吗？　　看着这份订单，他心里也有点忐忑，他决定学习亨利，把责任全部推给埃里克。他也知道，埃里克等着一刻，也等了很久，如今箭在弦上，只怕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　　……　　“马小青，你干嘛呢？”

马小青不用抬头，听见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张风情万种的圆脸。　　“张邕要给四川局免费装一套系统。双方还要签一个合作协议。我正在准备软硬件。”

“怎么我总看到是你在忙，你们老大好像不需要干活。”

马小青耸了耸肩，拒绝继续交谈。能说出张邕不干活的，大概也就是这个水果盘一样的女人，和那个白面无须的贾公公。只要稍微有一点智商的，就该知道张邕做了什么。　　水果盘并不在意马小青的态度，“可能我不是业务人员，不懂。要是乱说，你别介意。反正，我每次都是看到你在忙碌，似乎所有项目你都参与了。”

“的确所有项目我都参与了，没有张邕，我们也一样可以做好。但区别是，没有张邕，这些项目就根本不存在。”

“wow，张邕有你这样的帮手，真幸福。午饭准备吃什么？一起吧？”

“一起？”

马小青有些疑惑，这是水果盘第一次对他看出午餐的邀约。平时，她都是和佳娜，贾公公和小殷的四人组。当然有些时候，埃里克是会出现在四人当中的。　　他转头看了看贾公公的方向，公公和GNSS team的矛盾写在纸面上，办公室里尽人皆知。　　水果盘忽然上前，拉住了马小青的手。马小青一愣，但并没挣脱。　　“你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小心眼。都是同事，有点小矛盾，说说也就算了。走吧，一起午餐，今天我们不叫贾经理，就你我和佳娜。你们GNSS的人，都是属张邕的，一个个那么高傲，连一起吃午餐跟给了多大面子似的。得，今天我们两个女人，就高攀一下GNSS，看看能不能攀得上。”

马小青的脸红了，“那里，GNSS有什么可高攀的。等我关一下电脑，一起走。”

一丝得意的笑容悄然浮现在水果盘的嘴角。　　……　　……　　“易总，我是张邕。”

“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什么好事。”

“没有。晓卫在国内吗？”

“在上海时候我说过，我回北京之日，就是他去美国之时。事实证明，我说对了。”

“从生意的角度，晓卫显然太过聪明了，他这样做不了大生意。”

“晓卫什么人，我最清楚。我不会去评价晓卫的，说说你要干嘛吧？”

“Mag有手持GPS的业务，天工有介入吗？”

“那个呀，没有。目前国内就没正式开展手持GPS的业务，那一块本来也是收购过来的，如今各种整合，还没利索，再加上我们国内的经销商，都是做高精度出身，没人看好那一块。所以这块业务目前是空白。”

“能帮我约一下方总吗？我想去谈这一块业务。”

“你？开什么玩笑？难道准备离开Eka自己做公司了吗？自己做也是做Eka呀，这小东西能挣什么钱呀？”

“易总，先别问了，能帮我约她吗？”

易目认真的的想了一想，“张邕，我当然可以帮你约，现在就可以帮你打电话。但我觉得这样做并不好，也没意义。你见过她对吧？在工程中心门口。她也知道你，晓卫和她说起过你几次。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你直接找她，不要通过任何人，也不用通过我。你要是没有她电话了，我给你。……”　　“Mag最近在国内名声不怎么响，但无论怎样，中国区首席代表也是个大人物。你和大人物谈事，最好直接谈，不要中间隔着一个第三方，这样会影响大人物做决定。你明白我说的了吗？”

“我懂了，谢谢易总，需要和您学习的东西真的太多了。她给过我名片，我不知道放在哪了，她的电话您再给我一下。”

……　　……　　方舒咳嗽着走进了国贸的办公室，前台女孩先递过一瓶纯净水，然后去给老板准备咖啡。她内心对方舒充满了崇拜，一个女人，连咳起来都不失优雅，自己不知道几时才能做到。　　方舒并没有特别的不适，只是她在北京这几年，赶上空气污染最严重的一段时光，每天看窗外，都是灰蒙蒙一片。　　被欧洲空气骄纵的有些脆弱的呼吸道，一回北京就会呈现各种病状，但随着空气好转，症状就会很快消失。　　她有点好奇的看着手机上闪烁的这个陌生号码，打她电话的陌生人并不多。　　“Bonjour，”电话里冒出一句法语，不过很明显不是法国人在讲话。　　“您好，方总。我是张邕，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Bonjour，张邕，你还会讲法语吗？”

方舒电话里笑着问。　　“我只会这一句，可能还有一句 Merci！”

“哈哈，”方舒笑了，嗓子稍稍有些哑，“怎么，张邕，你要来求职吗？晓卫看人看事真的很准，他说SKydon内乱将发，你很快会离开，没想到他说对了。后来你去了Eka，他又说，你很难待满两年。是不是他说对了，你要离开，然后到Mag来上班？”

“方总，别取笑了，我暂时还在Eka。但我找您，想谈一件Mag的业务，与Eka无关，我是为我的一个朋友，想和您谈谈。不知道您的时间？”

“好呀，不知道你要谈什么？我这周二三，周五上午，都可以，你什么时间过来？”

“那我周二下午过去，你看可以吗？”

“好，我们定下午两点半。”

“谢谢方总，那我们周二见。”

“周二见，白白。”

张邕不知道，挂了电话的方舒，对着窗外的雾霾深深叹了口气。　　她想法国了，也怀念法国的家人。这中国区的职位，对Tiger这样的人，是一种机会。而对她而言，是一种牺牲，小色娃实在没有可用的人，因为她的中国背景，临时从集团请调了她。　　来中国的这一段时间，她工作的同时，其实一直也在留意合适的人选。如果张邕能过来接替她，她就此离开回法国。方舒忽然觉得心里有一些期待，或许和张邕可以谈一些更多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