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ka德国总部，面色铁青的伍德总裁，将乔尔，图克森，以及亨利都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打开了电视，里面是央视的海外频道。　　彼得的期盼彻底成了泡影，05珠峰测绘的影响力，远超媒体尚不发达的75年测绘，也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甚至比张邕所料想的还要夸张。　　互联网虽然已经崛起，网页逐渐取代印刷品。但智能手机还没有出现，大众接收新闻的最主要渠道依然是影视传媒。而央视几乎对这次登山和测绘进行了全程直播。无论是出发前的准备，还是到达大本营，然后适应性的训练，以及后面的登顶和测绘。每一步都通过画面展现在全国人民面前。　　而从一线记者的直播报道中，大家不止一次听到了GPS一词，多数人第一次知道，GPS原来不只是导航工具，还可以进行这么高精度的测量。　　而被央视请进直播间的专家，则详细的解释了，GPS，大地水准面，以及冰雪雷达探测仪等概念和技术。　　观众能听懂多少并不重要，现场直播间的主持人其实也没听懂什么，但这已经足够引起了大众的兴趣，和广泛讨论。　　与之相辅相成的是，虽然报道中没有一人提起SKydon品牌，但画面中的Skydon仪器和Logo随着每日的连续报道，一一显露在众人面前。　　而行业内的专业人士，看到这样的画面，几乎无一例外的脱口而出，“哦，SKydon。”

而SKydon绝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溜走，于是各种合适角度和背景，带着SKydon logo的珠峰测绘照片，出现在网站首页，出现在每一张资料上，伴随着PPT出现在每一场研讨和交流会上。　　约翰参加了SKydon代理商组织的全国巡展，每一站代理商把他介绍给当地领导的时候，领导的第一句话，都是，“幸会，幸会。我刚在电视上看到你们的设备，了不起，了不起。”

在当地临时举行的小型代理商会，约翰兴奋的一次次提起此事，同时感谢了米河的大力协助与支持。　　李文宇笑道：“现在，我只希望一件事。”

“哦，是什么？”

“工程中心项目二期能尽快开始，如果今天就开始招标，我想我们赢定了。”

……　　……　　赵爷走进了办公室，一路上遇到的员工除了打招呼之外，相当一部分人问道：“赵总，昨天看电视了吗？”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想了一下，没有推门而入，反而转过身来，面对大家，招呼道：“大家都过来一下，我说几句话。”

于是大厅和办公室的人都纷纷聚拢过来，围绕着他。　　“今天，其实不止今天，最近这些日子，总有人问我，看电视了吗？你们应该知道，大家问的是什么吧？……”　　“是的，我看了，这几天每天都会看，我为我们从事的行业自豪，为我们的国家自豪。但是，大家看看也就算了，还是关注到自己该做的事上，也不要讨论太多了。……”　　“从测量的角度而言，国家这么重大的一个项目，最终用的却是国外品牌的GPS，你们觉得这事值得我们这么高兴吗？……”　　“如今，我们北斗卫星已经上天了，地上却还是洋品牌的设备为主流，我不觉得开心。如果你们想把这事当作好消息告诉我，那就告诉我，我们将在第三次珠峰测量的时候，采用华泰北斗的仪器。我说完了，大家都去忙吧。”

大家默默散去，没人说话，但每个人都感到了赵爷内心的力量，似乎那是一定可以实现的一个事实。　　……　　……　　伍德总裁关闭了电视，“你们都看到了，如果有时间，你们还可以去看看SKydon的中文网站。”

乔尔道：“总裁先生，恕我直言。这好像并不是一个意外的结果。几个月前我们就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发生的。”

“但几个月前，没人告诉我，中国的中央电视台，会全程直播。现在几乎打开电视，就是珠峰，就能看到那些黄色的仪器。我讨厌这个颜色。”

亨利一旁道，“我们也不喜欢这个颜色，但是却不得不面对它。”

“乔尔，我问你一个问题，Eka中国区的那个GNSS主管，抱歉，我记不住他的名字，Young？”

“哦，邕哥，OK，邕哥。他是不是比SKydon更早接触了这个用户，并且提供了报告。我想请问你和图克森，你们收到报告后做了什么？难道连设计方案也不能及时做出来吗？”

乔尔和图克森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眼中的愤怒。　　耿直的图克森开口道，“我们第一时间讨论了方案的可行性，而且口头商量了几种改造方案，仅此而已。伍德，这是中国区的事，我们只是技术部门，没有商务部门的申请和同意，我们无法继续。每个员工的Schedule都是三个月前就定下来，每一天每个人都有足够的事要做。即使只是做方案，也要花费很多精力，所以除非这事正式立项，否则我们无法放弃手中的工作，而去忙设备改造的方案。”

乔尔补充道，“事实上，我们连人员都安排好了，我让弗兰克作为team leader专为负责此事，张邕的报告也被重新划分了几个部分，给到了相关的人员。伍德，在这件事上，张邕，我，和图克森，我们做的一切都无可指摘。”

“你们都认为，问题在中国区？彼得什么时候回复的你们？”

“彼得从来没有回复过我们。他到了中国区后就没收过邮件，后来张邕催问此事，他直接拒绝了张邕。我实在得不到中国区的确认，就电话到Eka中国，张邕已经出差了。我直接和彼得电话沟通的的此事，所以我非常清楚他当时的态度。”

“他拒绝了张邕的事，是张邕告诉你们的?”　　“不，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他认为这件事是中国的政治作秀，已经拒绝了张邕。张邕并没有再和我们联系，因为彼得告诉他Eka中国只能有一个声音，而且禁止他的邮件抄送给你。理由是，他的级别没有资格给总裁发邮件。”

伍德点头，“好的，那一切我都清楚了。你和图克森先出去吧，我和亨利单独谈一下。”

……　　……　　Eka众人不知道张邕看到电视的反应，是愤怒，还是会对彼得的愚蠢幸灾乐祸？　　他请了产假，专心的陪Madam待产。　　请假之前，他将马小青刘岩等手下叫到一起，简单布置了工作，最后嘱咐道，“珠峰的事马上开始了，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少议论，免得老板不快。另外，至少关于珠峰项目，我不想听到负面的评价，无论是项目本身，还是看到的Skydon设备。……”　　“SKydon是国家政府相关部门选的，我们不能去质疑领导的眼光，何况如果这次测绘圆满成功，大家只会觉得SKydon很优秀，我们说负面话会令人反感。如果用户提到此事，就说，很可惜，我们错过了这次机会，很羡慕SKydon，能为珠峰测绘做贡献。”

……　　Madam的同事们很帮忙，虽然警花足够坚强，怀孕十个月还自己逛超市买东西，最后一刻才来到医院。但还是住进了一间单人产房，不用和其他孕妇挤在一起。　　产房里没有电视，辐射对婴儿不好，所以张邕似乎并没有在意珠峰测量的事。　　只是每次他去办手续，或者帮Madam买东西，总会在妇产医院的大厅多停留一会，大厅里有电视，只是没有声音，而珠峰测量的内容24小时都有播出。　　他呆呆的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不仅仅是难过或者失望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马小青的话，有选择还是走吧，为什么要在这里坚持呢？”

“是呀，我坚持的是什么呢？业绩，参考站，工程中心二期？薪水，职位？还是享受和水果盘以及贾公公这样的同事关系。”

电话响了，Madam的声音，“怎么回事？还没回来？我渴了。”

“马上，马上，警官大人稍等，马上就回。”

张邕收拾心情，决定不再想工作的事。想到即将为人父，他激动又有些紧张，自己成熟到可以做父亲了吗？　　也许我会做的不够好，但我愿意用我的全部以至于生命，来守候我的家人。张邕暗暗立誓，但此时，口渴的Madam已经等的不耐烦。　　……　　……　　彼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是他上任中国区以来最糟心的日子。　　他在月报里没有提及珠峰的事，他心怀侥幸，也许伍德忙于工作，不会关注中国的新闻。也许德国厂里根本没人知道没人关心珠峰的事。等这个月过去，大家也就彻底忘了此事。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张邕，一股强烈的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一切都是这个中国人造成的。而且他凭什么可以预料这一切，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他说中。而现在，这一切正在发生的时候，他居然不在，他居然休假去照顾家人。这个中国区的大麻烦，他弄走了埃里克，如今又威胁到了我的身上。张邕，即使我今天就离开，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叫来了水果盘，“彭妮，你觉得伍德总裁会注意到珠峰的事吗？”

水果盘心道：“不会才怪。”

嘴上却道：“总裁那么忙，我想他不一定时刻关注中国区的。”

彼得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他频频点头，“就是如此。世界这么大，可不是围绕着中国转的。我想厂里人都很忙，也许根本没人在意这些新闻。”

彭妮几乎想笑出来，“就算Eka人不注意，SKydon的人不会宣传吗？竞争对手的宣传，Eka也不关注吗？”

她做出一副思考状，“总裁也许不会留意，但是也许会有人提醒他。我知道，无论那个企业，都有相当一批这样的人，我们称呼他们为 reminder。”

“张邕？”

彼得不自信的回到，“我觉得他不会，我已经明确的命令他，不可以擅自发邮件给伍德总裁。”

“是吗？”

水果盘意味声长的笑道：“就算他完全听你的命令。邕哥要是想告诉总裁一些事，还用亲自发邮件吗？他有很多渠道可以利用吧。”

彼得的脸色变了，“是的，这件事就是他串通乔尔他们，伍德才知道的。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水果盘说完了这一切，却又劝解道：“也许我们只是多虑了，张邕正在迎接自己的孩子出世。他可能根本顾不上这些事。老板，也许下个月一切就都过去了，放宽心吧。”

“可他为什么偏偏这个时间去休产假，难道他不是故意的吗？”

水果盘几乎没忍住笑出来，产假也能自己控制时间吗？他看了看彼得那张认真的脸，心道：“如果他可以解决了张邕，这么可爱而愚蠢的家伙，最好永远待在中国区。”

于是她绝对真诚的说道：“我不知道张邕什么情况，但是，老板，我希望你一切顺利，永远掌管中国区。”

“谢谢，彭妮，有你们几个在，我就放心多了。”

两人谈话间，彼得无意扫了自己的电脑一眼，然后用鼠标，点开了一封邮件。接着，他的脸色变了。　　彭妮感觉到了彼得的异样，“老板，发生什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彼得一脸沉重，“老板的邮件。”

“哦，伍德总裁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他让我下月15号，回慕尼黑开会。又特别嘱咐了一句，带上我的电脑。”

水果盘明白了什么，看来彼得自己也明白了，这家伙倒也没蠢得不可救药，还是能明白一些事。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头宠物，就这样要离去了。这一刻，水果盘心里倒还真的生出几丝不舍之情，不过稍纵即逝。　　她故意一脸疑惑的问，“既然什么都没有说，你担心什么？”

“或许埃里克最后一次就是这样被这样的邮件调回厂里的。职场上，老板安全没有原因的调令都是最可怕的。尤其这次，他还特别嘱咐要带上我的电脑。我想，也许会有不好的结局发生。”

水果盘一脸的关心，“真的吗？彼得，我会真诚的为你祷告，希望你一切都好。”

她绕到彼得的背后，轻轻抱住了他的双肩。　　这一刻，彼得眼中隐隐的有泪光。他看不到，水果盘脸上一脸的鄙夷。　　“如果真的有最坏的结果发生，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最后这一个月，你该做些什么呢？”

“彭妮，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到。”

“比如你最想解决的问题。”

“最想……，张邕？”

彼得摇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流程都不够，我动不了他的。”

水果盘将彼得抱得更紧了些，门外依稀看到此此情景的佳娜偷笑着骂了一句“骚货！”

水果盘的脸贴的离彼得很近很近，以至于德国人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呼吸。　　“老板，你太善良了。既然你已经做好准备承受最坏的结果，还在乎什么他妈的流程。”

彼得眼睛一亮，一丝冷酷的笑掠过嘴角，“你说的太多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还在乎什么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