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然的头发发质很好，一点不像从小生活困苦的孩子那样毛躁枯黄，江承瑜将他的刘海梳下来，垂直盖住他的大半张脸，江承瑜觉得，再放任他的头发长下去，估计就可以扎俩麻花辫了。“你多久没剪头发了？”

“不记得了。”

江承瑜眼神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轻轻摸了摸穆然的脑袋：“刘海给你修短一点，起码咱们不能遮住眼睛了，会影响视力。”

说完拿着剪刀在少年脸上大概比了一下，少年微微点了点头：“都可以，你开心就好。”

“后面给你修到这儿，长了会扎脖子的。”

“好，你开心就行。”

“你的头发，怎么要我开心就好？”

“是你看，又不是我看。”

江承瑜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他，因为她发现这小孩说得很有道理。江承瑜拿起剪刀开始专注的给少年修剪头发，她首先下手的便是少年那长得没法看的刘海，然后是少年左侧和右侧的头发，但她始终没有去剪少年后脑的头发，始终只在少年身前走动，而避免走到少年的正后方。随着越来越多的头发落地，剪刀的摩擦声成为了偌大的客厅唯一的声音，少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镜子，江承瑜看着少年锐利的侧脸，她从来没见过哪个人有这么优越的侧脸，如同鬼斧神工的产物。花痴果然是会害人的，江承瑜过于沉迷少年的脸庞，手上一个不慎，少年的头发就被她剪残缺了一小块，完蛋了，给人家剪毁了。江承瑜心虚的瞄了一眼少年，发现少年并没有反应，只是始终认真的看着镜子，她不由得好奇，镜子里有什么好看的，这么认真？于是她也学着少年的样子偏过头望向镜子里的少年，却与一双眼睛直直撞上。少年直接的目光，通过镜子的反射，热烈直白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对不起啊！”

“嗯？”

穆然似乎才回过神来，不解和疑惑的看着头，眼睛里满是清澈的愚蠢。江承瑜从案桌底下取出一面镜子，拿到少年脑后，确保少年能够看到镜子中间剪残缺的地方。穆然歪了歪脑袋，透过两个镜子的反射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耳后，一小块白色空白，突兀又搞笑。少年看完后，没有说话，只是弯下了脑袋，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别哭啊……别哭，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救，我给你修......”江承瑜一看少年好像是哭了，立马心里愧疚上头，结结巴巴的想要给少年道歉。“哈……”少年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漏出了一声笑，然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江承瑜停下了道歉的声音，直直的看着少年，她还是第一次看穆然在她面前如此开怀大笑，整个人身上透露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轻松，丝毫没有之前阴郁少年的气息，如同一个在阳光下奔跑的肆意男孩，朝气蓬勃。“哈哈哈哈哈哈…….”江承瑜看着少年开怀的笑意，整个人也跟着少年笑了起来。等停下笑意，少年笑眼看着她：“姐姐，谁给你的勇气主动提议给我剪头发呀？”

“我哪知道剪头发还对气息有要求，我在心里已经演练过很多遍了。”

江承瑜噘着嘴，不好意思的扣了扣手。“给我吧。”

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冲江承瑜伸出了手，江承瑜把剪刀给了他。剪刀放到少年的手里，少年细长的手指熟练的将剪刀转了个圈，利落的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档布，站起身来，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镜子开始修剪自己的刘海。少年动作娴熟又迅速，修剪出的刘海显然和江承瑜这个“业余”人员剪得不一样。江承瑜眼睛瞪直了看着少年的操作，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自己剪头发如此得心应手，即使她是女孩子也做不到。也是，她记得穆然说过，他会自己剪头发。原来是真的。在惊叹之余，江承瑜忽然想到，他背后的伤，那是近期才造成的，但少年剪头发的娴熟手法，绝对不可能是短暂几个月学的会的，起码也得有多年经验也就是说，在背后那个伤口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害怕别人站在他身后剪头发了？江承瑜恍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但又飞快的否定了自己。“你……”江承瑜躺在摇椅上，拿着苹果啃得起劲，眼睛时不时落到正在拿着鸡毛掸子给家里扫灰的少年身上。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江承瑜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犹豫着开口：“你真的不在修修后面的头发？”

“修好了呀。”

江承瑜无语的拿出屁股地上坐着的镜子，将少年拉到客厅镜子面前，然后小镜子放到少年脑袋后，透过反射，江承瑜无语的拍了把少年的肩膀：“好了？”

镜子里反射出来的画面，少年后脑袋修剪得崎岖不平，坑坑洼洼，比没剪前还要磕碜。“剪的时候，我又看不到后面。”

少年无辜的冲江承瑜眨眼。“所以你剪头发不剪前面？”

江承瑜觉得自己一天可以刷新好几次对穆然的认识。“对啊！”

“对个屁！”

她中途只是去关了个窗户，一回来，就看到原本展示娴熟技能的少年把自己脑后的头发剪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补都补不回来。“没事，我看不见。”

少年不在意的胡了一把后脑勺。“……可是我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