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眼泪可以悄无声息地落下。Alice没有任何掩饰和躲藏，眼泪爬满了她的脸，哪怕邓雨晴替她擦掉，眼泪还是止不住地留下。她侧过身去，不再看她，她知道，这里再也不会有个人，会对她说，别怕，有我在。邓雨晴见状，忍不住叹口气，“我出去买点吃的。”

她在医院外面游荡了一会儿，先是吃了一份快餐，然后又去便利店买了水果和饮料，最后给Alice打包了一份粥。等她回到医院时，却发现那个原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人消失不见了。这个点了，Alice能去那？想到这，邓雨晴后背发凉，连忙往胡立杰的病房跑过去。只见Alice站在病床旁，看着胡立杰，表情麻木。“你说的对，我下不了手。”

她的双眼红肿着，头发乱乱的，看起来十分惨淡。邓雨晴刚走到她身边，她的身子便往她身边倒，她虽然接住了，奈何手里还有东西，情况十分狼狈。等她带着Alice回病房后，又立马叫了医生过来。看着面如死灰的Alice，她忍不住想起周琴的脑海里属于两人初见时的场景。那是在面试的时候，她们总共20多个人一起面试，然而最终的名额只有5个。当时考官还没有来，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就在这时，门打开了，她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然后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好，请问这有人吗？”

周琴摇摇头。女孩一听，有些惊喜，“我坐你旁边可以吗？”

周琴顿时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有礼貌，便点点头。待坐下后，她又很严肃地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张若雨，你可以叫我Alice。”

“我叫周琴，你叫我小琴就可以了。”

“你好，小琴。”

Alice略微羞涩，嘴角绽放了一个微笑，让她惊艳不已。而如今，失去了重要的人，Alice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教人看了心疼。第二天，邓雨晴盯着浓郁的黑眼圈去上班，用了一天的时间总算把之前的工作给弄完了。“小琴，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同事甲离开前，还体贴地给她一颗糖。公司里只剩她最后一个人。她很疲惫，却是哪都不想去了，不想回家，不想去医院，也不想像个傻子一样在外面乱逛，没想到，冷冰冰的公司竟成了她最后的归宿。太阳照常升起。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办公室里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等她去洗手间收拾好自己后，同事们都陆陆续续来上班了。开早会，然后是小会，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偶尔同事间开开玩笑，分享最近买到的美食。每一天都是平凡的生活，既有烦恼，又有温暖。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系统，任务，负能量值这些东西离她很远。在去医院之前，她一个人跑去吃了一顿大餐，打算好好犒赏一下自己。胡立杰的病床前站着几个来看望的同事，她没有进去，转身往Alice的病房去。正好碰到李胖子，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红红的脸蛋上残留着一些汗珠。“小琴，你也是来看小杰的吗？”

“恩，我先去看看Alice。”

“哎，你说，好端端的怎么两个人都住院了，张允也不知道去那了。”

张允的身份不能曝光，就算死亡也只能被掩盖。“我也不清楚，我先去Alice那了。”

“好的，我一会儿也会看她。”

邓雨晴脚步一顿，扭头一看，小李已经跑进胡立杰的病房了。Alice的病房里没有人，同事应该都是昨天来的，桌子上还有很多礼物摆着。“吃饭了吗？”

Alice摇摇头，她今天看起来整洁干净，只是脸色苍白，看起来格外脆弱。邓雨晴把粥放在桌子，打算凉一点了再让她喝，便去洗了一个苹果，削完皮递过去时，才发现Alice一直在盯着她看。“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邓雨晴笑了笑，“还能想什么，每天都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你们什么都知道。”

Alice咬掉了一口苹果，喃喃低语，“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至少有些东西是真的，比如，你和张允的感情。”

Alice笑了，她点点头，眼眶越来越湿润，“这就叫做假戏真做。”

她伸出双手，在邓雨晴晃了晃，“你肯定想不到我就是用这样一双小手把我爸爸绑起来的，他做了对不起小杰的事情，做了很多对不起别人的事，虽说是我的父亲，但是我们见面就像仇人，后来胡立杰找我帮忙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她见邓雨晴沉默，有些疑惑，“我还以为那个系统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了的。”

“我大致猜到了，也没多问，就算你做了这件事情，也不代表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Alice的眼泪掉得更凶了，邓雨晴心想还是自己闭嘴的好，要不然Alice的眼睛会更肿的。“我一开始就知道张允是故意接近我的，我觉得好玩，就跟他玩玩，没想到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尤其是他跟我坦白他的身份后，我觉得他是真的喜欢我的，他不介意我父亲做过的事，他还说，等胡立杰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就结婚。”

她不想和张允离开，又不想背叛胡立杰，可能就是因为她太贪心了，所以才会害了他。邓雨晴替她擦干脸上的泪，温声安慰道，“很多事情，说出来就好了。”

Alice沉默了一会儿，事情是说出来了，但是心里也空空的了。邓雨晴把粥递给她，她也乖乖接过，一口一口喝下去。“我以前看过一部剧，里面有句话我很喜欢，主角说，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

邓雨晴嘴角带笑，“因为他，你也要走下去。”

Alice看着她，认真地说，“谢谢你。”

邓雨晴回以微笑，Alice看着她又开始忙着收拾垃圾，忍不住叹口气，“我挺喜欢你的，只是可惜你接了这样一个任务。”

“就当是我运气不好吧。”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而系统也不知道去哪了，她还真是倒霉到家了。“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Alice没有反应，只是在她要离开时，轻声问道，“你讨厌胡立杰吗？”

邓雨晴一愣，“不讨厌，也不喜欢。”

几个月前两人讨论胡立杰时，彼此都在演戏，现在却能如此坦诚。她到胡立杰的病房时，已经没别人了。胡立杰正在专心玩手机里的游戏，仿佛她不存在一样。“系统故障，是你弄的吧。”

胡立杰打完一局游戏后，朝她冷冷一瞥，懒洋洋地说：“你们想随意介入别人的生活，也要看那人愿不愿意吧。”

“抱歉。”

邓雨晴发自内心地道歉，胡立杰说的是实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开了一局游戏，“你走吧，下次不会只是让你的系统故障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张允。”

“看不顺眼。”

邓雨晴当然不相信这个理由，但是看目前这个情形，胡立杰也不会告诉她真相。“不说别的，他的死，对你来说只有坏处，只会加快警方的脚步，你为什么还要……”他阴鸷的目光扫视过来，她心口一紧，再也无话可说。一股怪异的念头却在脑海里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