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缨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歪着身子倚在山壁，阖眸养神。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还是别陷太深的好。等到了黎县，总归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遍，至于梦里的事，于他而言是一场做过便忘了的美梦，于她亦如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得见她如此，李凌心顿时就凉了。之前离开的三个人陆陆续续回来，气氛异常沉寂，各自低着头，默不作声忙碌自己的事。有彦予在，哪怕是极度缺水的地方，却还是猎到了几只麻雀。蹲在形成小水洼的河渠边收拾干净，穿上木棍，插在火堆旁。涟堇借水催生几株荷花。方才还是亭亭玉立的花苞，转瞬工夫，荷花盛开又凋零，水面只剩一支支残荷。又一阵过去，涟堇挖出白白胖胖的莲藕，与李凌主仆分过，最后抱着两支莲蓬和莲藕，塞进洛缨手里。洛缨低眼剥着莲蓬，连吃带玩，正怡然自乐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只手掌，摊开来，里面躺着一小把掰开来，剔除莲心的莲子。只看那一身蓝色袍摆。洛缨就没了抬头的兴致，淡淡道：“多谢李公子，这东西自己剥才有趣，吃现成的没意思，留着你自己吃吧。”

李凌顿了顿，低眼看着她微微上翘地纤长睫羽，温声道：“你若不要，就只有扔了。”

涟堇听得一脸讶然，抬起头，小心翼翼打量着两个人的脸色，默默垂首，顺带往一旁侧过身。一遍遍在心里自我催眠：不听不看不好奇。洛缨被激得抬头向上看了一眼。一股无名火“蹭蹭蹭”直往脑门上窜，没好气地伸手“夺”过那些莲子，转身道：“涟堇，来！这些给你吃。”

涟堇万万没想到。她已经很努力让自己存在感这么低，还能被洛缨拖下水。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手，摸起一颗莲子提心吊胆往嘴里塞了进去。下一刻，李凌唇角绷不住了，撩起袍摆矮下身，与洛缨视线几乎平行，嗓音低沉道“沈佳，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并没有，只是我这人习惯清静，往日涟堇在我身边都会觉着吵闹，更何况应对别人情绪了。”

洛缨一脸真诚道。李凌一双眼死死盯着洛缨。原以为能看出点说谎痕迹，却从她清澈眼底看得出，洛缨确实没说谎，颓然垂首，无声地叹了口气。涟堇有些怕了，兀自站起身，支支吾吾道：“姑、姑娘，我去再捡点柴。”

洛缨偏头睨了一眼烤熟的麻雀，再抬头，涟堇已经疾步如飞地走远了，如何看不出，她这是想避祸。唯一能帮她的人溜了。洛缨不得不直视李凌，毫不客气道：“李公子到底想怎样？”

“之前我曾说过，这路上还很长，你总有本事让我觉得你有趣，沈佳，等送你回到黎县，我派家里人提亲可好？”

洛缨不禁轻笑，后背抵上坚硬的山壁：“有趣？”

就因为一时的有趣，忽而起了这个念头，可人生这条路上，再有趣的事情，经年累月总会变得寡淡如水。到那时，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么？“我今年算起来也才十二，李公子未免太心急……”洛缨话才说了一半，被对方语速飞快接了过去。“十二议亲岂不正好？最早十五，最迟十六便可迎你入门。至于你说急，沈佳，过去我心中从未有一件事这般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