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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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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康三十年九月二十九日。  阴转多云。  寒风凛凛。  辽阳城外,辽东军大营。  一字排开的红色军旗,猎猎作响,迎风飞舞。  收到贾珙集结大军的军令后,难军营统领——毛文龙;  仆从营统领——尚可喜;  协从营统领——耿精忠、罪军营代理统领——孔有德;  海军营代理统领——乌守成、天军营代理统领——毛建龙,率领麾下的将士,早早地列队在寒风中,等候贾珙接下来的誓师出征的军令。  这日,是辽东大军誓师出征高丽的日子,贾珙早早地用过早膳后,就在焦大的护卫下,带领辽阳城的文武大臣们,坐着马车来到了城外的大军校场。  望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贾珙心潮澎湃,缓缓登上高台,板着小脸,任凭寒风吹拂,眼神凛冽,朗声道:  “将士们,握紧你们手中的长刀,兵发高丽,以血当年之耻辱!”

“不破高丽,誓不回转!”

台下众人纷纷扯着嗓子,大声附和贾珙道:  “不破高丽,誓不回转!”

“不破高丽,誓不回转!”

“不破高丽,誓不回转!”

················  慷慨激昂的声音,传出老远,在长空之中不断地回响,余音在耳边,不断吟唱,久久不绝。  在张如圭的主持下,宰杀猪、牛、羊三牲,以祭军旗。  一声令下,猪头、牛头、羊头滚落在地,猩红的鲜血扬起老高,洒落在红色的军旗之上,多了份血光之色,一阵阵腥气弥漫,刺激着众军士嗜血的本能。  贾珙拿起楠木案桌上的红色军令牌,在手中轻轻抚摸一番后,这才脸色一敛,神情肃穆地将它交给了,早就躬身双手奉上的大军主将——张德彪。  只见,贾珙满脸严肃认真,侧眸瞥了眼高台下的大军,语气里充满了威严地朗声道:  “张德彪,四万大军,本将就交给你了。”

“出义州关后,大军只携带三日的粮草,其他的全部就食于敌。”

“本伯爷不需要高丽的人口,只需要他们的土地和女人,以及财富!”

张德彪小心翼翼地接过贾珙手中的军令牌,神色肃然,朗声回道:  “末将领命!”

“定不会叫主公失望!”

贾珙缓缓点了点头,瞥了眼高台下的众将士,小手猛地向前一挥,大声道:  “出发!”

一声令下,四万大军在张德彪、李伟刚等人的带领下,渐渐地排成长队,队伍拉扯得老长,像一条游动的长龙,缓缓沿着辽东的官道,踽踽独行。  望着大军渐渐远去的背影,贾珙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期待。  这时,在贾珙身边伺候的刘福,躬着身子上前,劝贾珙道:  “老爷,大军已经东去,城外天气严寒,还是保重身体才是啊!”

贾珙回过神来,瞥了眼寒风中肃立的辽东文武大臣,只见,他们脸颊通红,身子不断地在寒风中摇摆,显然是冻的不轻。  贾珙拢了拢披在身上的白虎皮大氅,不让丁点寒风从领口灌进来,缓缓点了点头,高声喝令道:  “回府!”

说着,贾珙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自己装饰豪华的马车,上车取暖去了。  虽然,辽东长城之外,早就冰寒刺骨,大雪纷飞,积雪逾膝,可辽东关内,却是寒冷异常,冷风凛冽,没有丝毫下雪的兆头,反而有些干旱的样子。  辽阳城的大街上,因为太过好冷,没有什么行人。  辽东百姓大多秋收之后,就开始收集柴火,在家烤火取暖,准备过冬了。  也不过一刻功夫,贾珙一行人就来到了,辽东都司衙门大堂。  才进屋,贾珙只觉得一阵暖风扑面而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暖洋洋地,先前在城外送大军出征的惆怅心绪,也平静了不少。  接过丫鬟们奉上的,刚刚冲泡好的茶水,贾珙这才抿了口热茶暖暖身子,驱散身上的寒气。  这时,一个清秀的小厮闯了进来,离贾珙七八步的地方,跪了下来,恭敬地禀报道:  “老爷,府外范文程大人求见。”

范文程?他不是被自己派去张家口老家,去说服八大晋商投效自己之事,怎么才二十多天就有好消息了?  想到这里,贾珙放下手里的茶杯,连忙吩咐那小厮说道:  “去,让范文程马上来见我!”

“是,老爷,奴才这就去!”

说着,那清秀小厮躬身领命,马上退出正堂,去门外将范文程迎了进来。  贾珙刚刚坐定,抬头就见一年约二十八九的青年汉子,身着淡蓝色大棉袄,头戴羊皮瓜皮帽,脚蹬羊皮靴子,面带风尘之色,双眼通红,显得很是疲惫,但精神头很好。  才进大堂,范文程对两边客座上的辽东文武大臣,直接无视,小碎步来到距离贾珙八九步的地方,躬身道:  “主公,范某幸不辱命,八大晋商,在臣下讲道理、摆事实地劝说下,他们都有投效主公之意,派了各自家族的代表,前来辽阳城会商。”

对于八大晋商是否投效自己,贾珙心底其实并不有什么在意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他真真在乎的是宣府镇和蓟州镇的十余万精兵。  只见,贾珙板着小脸,缓缓点了点头,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言语间满是风和日丽地道:  “范文程,你很不错,这一路辛苦了。”

“观你面上的喜色,此次前往张家口老家探亲,看来收获不小啊!”

说着,贾珙一挥手,让范文程坐在了宁完我的身边,待范文程坐定后,贾珙这才对着堂下的众人,徐徐地说道:  “宣府镇节度使柳芳,乃是理国公柳彪之孙,袭爵一等子。”

“年约三十七八,他的武力不算出众,也就一般水平,为人比较圆滑,谁都不肯轻易得罪。”

“蓟州镇节度使侯孝伟,乃是修国公侯晓明之孙,袭一等子。”

“年约三十五六,手上功夫稀松平常,若是同一般武将生死相搏的话,多有不如。”

“此人,贪生怕死,贪花好色,与家兄——贾珍,颇为投契。”

说着,贾珙抬眼扫了眼堂下的辽东文武官员,见他们皆是低头沉思,倾耳细听,搞不清自己打的什么主意,见此,贾珙心里很是自得,缓缓点了点头。  回想当初,贾珙刚刚参加完皇太子陈烁的册封大典,就被荣国公贾代善邀请到,他们勋贵聚会上旁听。  而且,贾代善亲自拉着贾珙的小手,一一为他介绍了,那些手握重兵的九边节度使,也就是大汉祖制规定的由开国勋贵出任九边主帅,镇守边关要地。  如今,大汉九边节度使,除了大同镇被刚刚登基的乾治皇帝派文官——杨嗣昌所夺走,其他七镇的节度使,皆是由四王八公之人担任。  只见,贾珙缓了缓神,故作镇定地接着说道:  “在本官来辽东开原卫上任前,在荣国府的荣禧堂中,由荣国公召集京中勋贵聚会议事,商讨皇太子殿下册立之后,大汉朝堂形势的变化。”

“借此机会,荣国公一一为本伯爷,亲自介绍了我四王八公十二侯掌握大汉各地兵权之人。”

“私下里,将我宁、荣二府发展百余年的军中人脉,尽皆交于我手中。”

贾珙此言一出,堂下辽东文武官员脸上皆是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那意思好似在说:难怪主公敢偷偷摸摸地在辽东搞夜袭,原来是辽东各个坚固的城池中,早就有宁、荣二府的旧部,暗地里投效了他。  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开始溃败的,古人诚不欺我也!  贾珙大军这一路南下辽东各城,几乎是传檄而定,并且辽东民众信服宁、荣二府,至今还感念宁国公和荣国公兄弟二人的恩德。  辽东民心,是以迅速安定了下来,贾珙大军所过之处,几乎就像是游行一样,没打什么大仗、硬仗,就拿下了那些大汉朝廷所谓的坚城。  宁完我眯着眼眸,捋了捋颌下稀疏的三寸短须,自以为已窥得贾珙成功的全貌,不自觉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心道:  果然,造反这个杀头的活计,并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干的,更不是读书人能干的,还得有家族几辈代人的积累,厚积薄发才行。  眼瞧贾珙如此轻松、顺利地就拿下了,努尔哈赤久攻不破的辽东。  对九边之事,如数家珍;  对大汉朝廷手各地握重兵之人,了如指掌。  事事料敌于先,哪有不取胜的道理?  只见,贾珙抿了口茶水,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这才接着先前的话语,徐徐地说道:  “本伯爷原是打算,等瓦剌人大军久攻不下北京城,朝廷和瓦剌两败俱伤之后,兵出山海关,一举将瓦剌人和朝廷大军击溃。”

“而后,第一路偏师,从义州卫开拔,横渡黄海,在山东东昌府登岸,席卷中原。”

“第二路偏师,从高丽渡过东海,在江苏江宁府登岸,迅速沿江而上夺取金陵城,控制整个江南财税之地。”

“那么,大汉各地的军队,没有江南的钱粮供应,不战自溃。”

“各省皆有我宁、荣二府旧部接应,趁夜夺城,轻而易举。”

贾珙皱着眉头,板着小脸,话锋一转道: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到南攻高丽的大军,一切顺利才行。”

“在回府的路上,本伯爷一路沉思,自觉此法还有些不妥,得另有一手准备才是!”

骤然闻听贾珙此言,堂下众人心里皆是震惊不已,此法是他们辽东文武官员,足足推算了多日,现在辽东的一切运转,以及军需供给,皆是照此准备,主公怎么能说不用,就不用了呢?  贾珙话音才落下不久,他们就按耐不住内心的表达欲望,左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贾珙说完后,自顾自地端起身前红木案几上的白瓷茶杯,细细地品着里面温热的西湖龙井,一边听他们的议论。  听了一阵子,贾珙颇觉乏味,左右说的不过就是什么:他们觉得现在筹划的,夺大汉天下之法就很好,没必要画蛇添足地去作一些不必要的更改。  有辽东和高丽半岛在手,辽东大军进退都有余地,就算是出关大战朝廷军队失败了,只要派两万人马,借着险要的地势,死死守着山海关,他们依然能锦衣玉食,活得潇洒自在。  听着周边人的议论,宁完我低头沉思了一阵子,这才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眸子里,精光闪动,他好似洞悉了,贾珙内心真实的想法。  只见,宁完我侧眸偷偷瞥了眼主位上的安坐的贾珙,见他依然微闭双目品茶,右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身前的红木案桌,发出一阵“当当”的轻响,好似对堂下辽东文武官员的议论,一副宽容的态度。  见此,宁完我嘴角一撇,计上心来,如此良机,正是他一举奠定贾珙麾下,第一谋主之位的时机。  念及至此,宁完我伸出右手虚握拳,捂着嘴角轻咳一声,打断了堂下辽东文武的议论,将众人狐疑不定的目光,纷纷吸引到自己单薄的身子上来。  一时间,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宁完我如坐针毡,心里紧张极了,没想到当众人目光朝他望来时,那虚无缥缈的压力,瞬间化作大石头,却几乎将他压垮。  只见,宁完我额头冷汗直冒,脸红脖子粗,嘴角一张一翕,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身边的范文程心里一阵冷笑,嘲笑宁完我没有自知之明,以为那主角是那么好当的,就凭学到肚子里的学问,就能无视人家祖孙四代,一百余年的积累?  可笑至极,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  无形的压力,让宁完我呼吸困难,原先灵活的大脑,可能是因为缺血,宕机了。  见此,贾珙嘴角上扬,轻笑一声,俊秀的脸上很是轻松。  刚开始,贾珙面对众人关注的目光,也是同宁完我一样,不知所措。好在他出身在宁国府,出道就是太康皇帝敕封的正五品,辽东开原卫指挥使。  可是,当初他在夏塔庄招募亲兵,也是要登台演说,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下,一千多双期盼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贾珙,几乎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时,贾珙还是现场唯一的主宰,谁也奈何不得他,可就算如此,贾珙也是双拳紧握,锋利的指甲刺透他手心娇嫩的皮肤,丝丝殷红的血花,几乎盈满贾珙的手心,这才克服内心的恐惧,将要说的内容,一字一顿地大声说了出来。  可,宁完我面对的情况就不同了,这大堂里的众人,要不是杀伐果断的武将,那么就是玩弄权术的老手,没有一个是他能轻易拿捏的,更何况贾珙还在,宁完我更不可能放飞自我了。  见此,贾珙轻笑一声,瞥了眼手足无措的宁完我,高声道:  “本伯爷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我等辽东留守之人,都要作两手准备,不可如此的空等征伐高丽大军的消息。”

“更不可以········”  贾珙的眼神,锐利如刀,狠厉地扫了眼堂下安坐的辽东文武官员,只见,他们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同贾珙对视,也不敢再不怀好意地打量宁完我。  只见,贾珙剑眉微皱,右手轻轻地敲击厚实的红木案桌,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可置疑地接着说道:  “更不可以有丝毫懈怠情绪,正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不要以为,得了辽东,占据了山海关,就可以躲在辽阳城里,高枕无忧!”

“尔等时时谨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其实,我等是没有后路之人,而不是像你们想象的,什么进退都有余地。”

“久守必失,那川蜀道路艰难,关隘林立,结果呢?”

“在成都平原立国的偏安政权,有谁统一了整个华夏?”

说着,贾珙的面色越来越阴沉,语气也愈发严厉,他的言语,直击那些志得意满、已经丧失进取心的文武官员的内心最深处,使他们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贾珙的只言片语,好似晨钟暮鼓,敲碎了他们心底的侥幸与不思进取。  只见,范文程一撩袖袍,站起身来,在众人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飞快地来到大堂中央,猛地跪了下去,高声道:  “主公一席话,高瞻远瞩,居安思危,句句真言,羞煞我也!”

“臣下范文程,必定辅佐主公成就大业。”

等范文程向贾珙表完忠心,宁完我这才反应过来,心里懊悔至极,怎么就落在了范文程这个小匹夫之后了。  宁完我虽然早就猜出了贾珙的心中所想,可他初次当众发言,心里太过紧张,错失了表现的良机,现在岂能允许范文程专美于前。  于是,宁完我连忙放下心中的懊悔,马上出列跪伏在地附和道:  “臣下宁完我,誓死追随主公,不灭大汉,绝不马放南山!”

见范文程、宁完我如此,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跪地向贾珙表忠心道:  “誓死追随主公!”

“誓死追随主公!”

“誓死追随主公!”

················  贾珙瞥了眼堂下跪伏效忠的辽东文武官员,心思不知道瞟去了哪儿,或是京城,或是中原河南,抑或是江南金陵。  半响,贾珙才一摆手,高声道:  “好了,诸位起身吧!”

“尔等的忠心,本伯爷只是知晓!”

宁完我等人谢恩后,这才缓缓落座,纷纷满是热切地向主位上的贾珙望来,听他吩咐。  贾珙自顾自地端起面前红木案桌上的白瓷茶碗,微微抿了口里面有些微凉的西湖龙井茶,闭目细细品尝,好似对堂下文武官员视而不见,实则是不因外界打搅,扰乱思绪也!  只见,贾珙放下手里的茶碗,轻笑一声,徐徐说道:  “本将得了京城的消息,太上皇已经派忠顺亲王陈炼去河南督师,封堵瓦剌偏师南下打草谷,获得后勤补给。”

“派忠义亲王陈炯,南下江南,在苏州甄家的支持下,借着苏州丝绸之利、扬州食盐之利,收集粮草,督师山东,紧逼兵围北京城的瓦剌大军。”

说到这里,贾珙心里颇为佩服太上皇的果决,暂且不说对不对,但这么做,瓦剌大军必定不敌,只得退回漠南草原,大汉也必定不会想前明一样亡国。  危急时刻,前明依然害怕朱明皇室之人做大,宁肯将江山社稷,拱手交给那墙头之草,也不肯信任自己族人。  如今,太上皇坐拥二十五万大军守守北京,忠顺亲王陈炼领六万河南兵,北上归德府,谨防瓦剌偏师南下。  忠义亲王陈炯筹集粮草,领六万山东兵,会同忠顺亲王,步步紧逼,同北京城的太上皇大军,呈现三角之势,既可以相互支援,又不至于被瓦剌大军,彻底围死了北京城四门,断了粮草后勤供给。  放下心头的感慨,贾珙接着说道:  “如此,这场大战,如是瓦剌人不失大同镇、紫金关的话,还有得打。”

“我等也不必干坐辽东,观北京围城之战的成败。”

“该是,趁此良机,拿下宣府镇、蓟州镇。”

“若是瓦剌和大汉两败俱伤,本伯爷也正好,率精锐大军南下,一举剿灭朝廷大军,而后,控制大汉朝政。”

“这边军没了朝廷粮草军械供应,自会不战自溃,至于其他地方势力,借着大汉正统之名,慢慢收拾就是了!”

贾珙话音才落下,范文程就起身来到大堂中央,满脸喜色地说道:  “主公此法,简直无懈可击。”

“臣下此次回张家口,不仅联络了其他晋商,而且还特意绕行了蓟州镇。”

“通过我范家驻留在那儿的掌柜,臣下打探到了不少可喜的消息,正要禀报给主公!”

范文程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呢?他又是如何同宁完我争宠?贾珙又会如何抉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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