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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谁还比谁高贵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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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神京,宁荣街、荣国府、荣庆堂。  同马国柱、鲍承先二人在东直门大街分开,贾琏带着几个小厮,将贾雨村、张如圭槛送刑部后,三两句就被打发了出来。  贾琏心底倒也没想过讨赏的意思,可对于这些大汉文官,对他挥之及去的敷衍态度,很是不自在。  在辽东,那些个请他喝酒的儒生和文官,哪个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热情的很,哪像现在,尽是他凑别人的冷屁股?  心底不平衡的贾琏,气愤地走出了刑部大堂,站在门口望了眼远处的天空,心里唏嘘不已,一阵寒风吹来,贾琏缩了缩脖子,对站在马车边的兴儿一招手,喝道:  “好没眼色的混账东西,天冷了也不知道,给爷加件衣服!”

说着,贾琏一溜小跑到了马车边上,扶着旺儿的肩膀登上了马车,道:  “回府,冷死爷了!”

“没想到,回了北京城还是这么冷,还不如就待在辽阳城呢!”

兴儿瘪瘪嘴,心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行李都跟着琏二奶奶回了荣国府,我从哪里去给您找衣服来?也不知道,二爷这是在哪里受的气,又把这股邪火发泄到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身上来了?”

“傻站那儿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回府,是要冷死你二爷么?”

兴儿连忙腆着脸应了声,“唉!”

,连忙爬上车辕坐好,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在了马匹上,只见,兴儿吆喝着一抽马鞭,一手紧紧提着缰绳,“驾!”

,马车猛地发动,犹如离弦之箭,就向宁荣街的荣国府飞奔而去。  一刻钟未到,青纬马车就停在了西角门,守门的几个小厮见了,连忙上前见礼,一边派人进去里面通报。  兴儿打起黄竹面棉车帘,躬身笑着道:“二爷,咱们到家了!”

贾琏钻出车厢,扶着旺儿的肩膀跳了下来,左右望了眼熟悉的街道、石狮子、朱漆大门、柳树、匾额,青砖碧瓦,心里感慨良多。  正当贾琏搜肠刮肚,准备学着酸儒的样儿,吟诗一首的时候,从西角门里跑出来了个小丫鬟,年约十二三岁、鹅蛋脸、身着红心棉袄,下着水蓝马面裙,名唤琥珀,乃是贾母房里的大丫鬟,只见,她白皙的额头上,隐隐有汗珠儿溢出、面色绯红,神情焦躁,急道:  “琏二爷,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急招您进去问话呢!快随女婢来吧!”

贾琏听得一愣,但是也没敢多耽搁,不及细想,就随着琥珀一路穿街过巷,九曲十八弯,七弯八拐地来到了贾母的院子——荣庆堂。  才迈脚进得门,贾琏就感受到里面诡异的气氛,也不敢问什么,小碎步来到坐在软塌上的贾母身前,跪了下来,道:  “孙儿贾琏,请老祖宗安,请父亲安,请二叔安!”

原来,得到小厮的通禀,贾母就让邢夫人、王熙凤婆媳退了出去,有什么事,他们直接问贾琏就是了,没必要把刚刚回府,还没梳洗过的王熙凤拘在这里,再说了,她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有贾琏一个在外面瞎跑的知道的多?  贾母眼眶微红,虽然才哭过,嗓子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轻声道:“好孩子,快起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说着,贾琏膝行几步,将头昂了起来,贾母在贾琏细嫩的脸上,缓缓摩挲一阵,点了点头,道:  “痩了,不过也精神了!”

“快起来,仔细地上凉!”

说着,贾母伸出右手,扶了他一下,贾琏顺势就站了起来,笑着道:  “谢老祖宗!”

贾琏虽面上带笑,心里却是很纳罕,贾母从未像如今这样亲近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  贾政乃是个不通庶务的书呆子,性情急躁的假卫道士,他刚才听得王熙凤说,贾琏曾在贾珙的辽东幕府中担任过官职,心里早就急不可耐了,等贾琏请过安,贾政就急忙开口问道:  “琏哥儿,刚才凤丫头说你在辽东都司衙门任过官,还是个吏科主事,可有此事?”

贾琏望了眼一旁的贾赦,见他不说话,坐在红木高背椅子上,微闭着眼眸养神,心底很是疑惑,今儿,这是怎么了?他也不知道,王熙凤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一时搞不清楚情况,贾琏也只得照实说了,道:  “回二老爷的话,珙兄弟确实让侄儿在他的都司衙门,做了个吏科主事。”

“那你可曾拿到名单?”

贾政站了起来,面色急切地问道。  “什么名单?”

贾琏不解其意,皱着眉头反问道。  “你不是任吏科主事么?辽东各地官员的名单,武将的名单,你岂会不知道?”

贾政还以为,贾琏是在替贾珙打掩护,不由得有些动真怒了,拍着红木高背椅子的右扶手,猛地站了起来,高声喝问贾琏道。  贾琏本就有些不喜二房之人的虚伪做派,再说了,荣国府本就是他们家的,一个鸠占鹊巢之徒,有什么脸来质问他,一个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他以为他是谁,是当今圣上么?  贾琏离家太久,并不知贾元春已经被乾治皇帝,敕封为贤德妃之事。贾琏在辽阳城为官时,谁都绕着他转,贾琏身上也是养出来了一些傲气,对他的二叔——贾政,已经有些看不上眼了。  贾琏心里自觉,大不了离了荣国府,继续去辽阳城贾珙的手下当官去,岂不比在荣国府里,继续受贾政和贾珠,一家子的窝囊气要强?  忍着心中的怒火,贾琏转过身来,朝着贾母拱手躬身道:“老祖宗容禀,珙兄弟不过就是让孙儿,负责辽东招贤馆之事,也就是交际应酬一下,哪里有什么名单啊!”

贾母侧眸瞪了眼贾政,道:“政儿,你太心急了,琏哥儿还小,哪里懂得了这许多!再不可大声吓着他了。”

昨日回府,按照以往的惯例,贾政在王夫人房里歇着,从她的嘴里,得知自己的女儿——贾元春,已经被太上皇赐给了乾治皇帝,又被当今圣上封为了贤德妃、凤藻宫尚书,贾政心里喜的无可无不可。  如今,他们家得了圣宠,贾政哪里忍得了,大房的一群废物,耽误自己的前程和荣华富贵。  对于宁国府的贾珙,贾政本就对他没什么好的观感,连带着大房一起给恨上了,老的站队失误,小的又和造反的恶贼搅合一处,由不得贾政不怒,不担忧啊!  见贾母唱白脸,贾政也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甩袖子,坐了下来,端起红木茶几上的青瓷茶杯,猛灌了几口茶水,胸腹上下起伏不定,显然,此刻他的心绪很不平静。  说着,贾母低声安慰了贾琏几句,又问道:“琏哥儿,你老实说,珙哥儿到底有没有反意?”

贾琏听了,眉头皱得老高,斟酌着小心说道:“老祖宗,孙儿也说不上来。”

“若说他没反意,恐怕是没人信的。若说他有反意,珙兄弟性格刚强,可不会像祖父那样,束手就擒的!”

“胡说!他······”一个反贼,岂能同他的父亲相比?虽然贾代善临死前在梨香院里,差点没把贾政骂个半死,可贾代善没起兵造反啊,仍是大汉朝廷的大忠臣,以国公之礼安葬在金陵祖茔,还给贾政荫恩了一个工部主事职衔,一个反贼,有什么资格同他父亲比?  见贾政又拍案而起,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当着老子的脸,教训儿子?贾赦还要在这个家里混下去呢,岂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撂他大房的面子,道:“老二,够了!要管儿子,打听消息,回你自己院子里去,你一个白身,打听朝廷郡王的事,你是想造反啊?”

贾政指着贾赦,嘴角嗫嚅,气得脸色通红,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贾母到底是偏心小儿子的好母亲,瞪了眼贾赦,喝道:“够了,才一见面,你们两兄弟吵得跟个什么似的,赦儿,你明知道政儿不善言辞,你就不知道让他一下,何必拿话气他呢?”

贾母转首看了眼贾政,满脸心疼地道:“政儿,有什么可急的?先问清楚了再说,天塌了有娘在呢!”

贾政眼含热泪,深情地望了眼贾母,踉跄了几步,呼道:“母亲·······”  站在一旁的贾赦、贾琏父子,相顾无言,着实吃了把母子情深的狗粮,恶心坏了,同样都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谁还比谁高贵些?  贾母细心地将贾政脸上的热泪擦掉,柔声道:“放心,一切有娘在,你们的富贵就跑不了。”

收敛好心绪,贾母强颜欢笑,拉过贾琏,笑道:“好孩子,别怪你二叔心急。”

“他昨天傍晚刚到家,之前又被忠义亲王软禁在军营里,不得自由,憋了这么多日子,难免心情有些不好,琏哥儿,你要是怪罪,老身就代他向你道歉,可好?”

说着,贾母就要挣扎着起身,贾琏哪里敢接受她的道歉,这不是要他的小命么,连忙将贾母扶住,道:“老祖宗,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孙儿哪里敢怪罪二叔。”

贾母拉着贾琏,望了眼兀自气得须发乱抖的贾赦,道:  “还是琏哥儿有见识,这一去辽东,倒是成长了不少,这话说的不错,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在意那么多?”

“好了,好了,都坐下,且听琏哥儿说说辽东的事。”

说着,贾政挨着贾母坐了下来,贾赦听了心里虽不乐意,却也是依贾母之言,坐在了自己的高背椅子上,目光却落在了别处,兀自生着闷气呢。  见他们两兄弟吵得跟个斗鸡眼似的,贾母也是心力交瘁,心道:“老婆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嫁到贾家,从重孙媳妇做到老太太,她就没有一天过得舒心的!”

贾母花白的眉头缩成一团,轻叹了口气,转首拉着贾琏坐在了软塌上,轻声问道:  “琏哥儿,也别怨你二叔心急,你是不知道,你的元春姐姐送到甄贵太妃身边没多久,就被太上皇赐给了乾治皇帝。”

“前不久,乾治皇帝又敕封她为凤藻宫尚书、贤德妃了,咱们家现在同大汉皇家的命运相连,休戚与共,祸福相关啊。”

“珙哥儿在辽东这么闹腾,大汉皇家的颜面,咱们家的脸面,都往哪儿搁?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着说着,贾母眼眶溢满了晶莹的泪花儿,言语里满是真挚,她这会子演戏,那是下足了血本,起码用了九成九的功力,就是她在荣禧堂里算计贾赦,帮着贾政夺嫡的时候,贾母也没这么卖力地演绎过苦情戏,只见,贾母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地哽咽说道:  “好孩子,你是个明事理的,你若是知道什么,可不能瞒着我们,这可关系到,咱们宁、荣二府几千口人的性命呢!”

贾母这伎俩早就练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了,不说涉世未深的贾琏了,就是他的老爹贾赦,都没撑多久,就被贾母拿捏得死死的。  在贾母亲情和利益攻势下,贾琏毫无抵抗力地缴械投降了,将自己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般,痛快无比地将贾珙卖了个干净,道:  “老祖宗,孙儿说就是了。”

“其实,孙儿到辽阳城一共待着也没几天,他率铁骑东出抚顺关,屠灭通古斯部、重伤科尔沁部回师辽阳城后一天,孙儿同凤丫头才到。”

“不过,他派兵攻伐高丽之事,孙儿却是跟着一起去辽阳大营誓师出征,将士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就是孙儿没见识的人,也能感受得到。”

“武器、铠甲、兵器,更是精良无比,士气高昂,就是大汉最为精锐的禁军,恐怕也比不上!”

贾政听了眉头直皱,双拳紧握,恨不得现在就去辽东,手刃了贾珙这个贼子。不满道:  “放屁!”

“我大汉禁军,自从成军以来,未曾一败。”

“用得是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铠甲和兵器,选的是大汉武勋杰出子弟,哪里是个蛮荒的辽东能比拟的?”

贾琏望了贾政一眼,并没有回话,贾母思虑片刻,道:“琏哥儿,这样的士兵,辽东有多少,都是从哪里来的?”

“先前不是说,辽东只有七八万兵马了么?还要朝廷的援助,才能打退鞑靼人、瓦剌人、通古斯人三族联军的进攻,怎么一下子,辽东就突然强大起来,剿灭了周边的异族?”

贾琏望了眼一旁的贾赦,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显然,贾赦对这个也很感兴趣,贾琏斟酌了一下词句,徐徐说道:  “禀告老祖宗,其实,辽东根本就没有什么通古斯人、鞑靼人、瓦剌人三族联军,进攻辽东的事!”

“或者说,就是有,也是原先的辽东都指挥使刘常威来京述职前的那次。”

“什么?没有三族联军进攻辽东这回事?”

贾政猛地站起身来,问道。  贾琏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声,闭眸点了点头,不曾言语。  贾政见了,心如死灰,面色发白,颓然坐了下来,瘫倒在椅子上。  “然后呢?”

贾赦问道。  “辽东,是珙兄弟领兵偷袭得来的,张如圭、贾雨村都知道,现在他们在刑部大牢。”

“三年前,萨尔浒之战被俘的汉军,珙兄弟救了九万回来。”

“加上朝廷在沈阳和辽阳,征发的六万多青壮,辽东至少有二十三万大军!”

贾母、贾政、贾赦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贾珙是真的要反,那他们荣国府可怎么办呢?  先前,一直都是从王子腾和水溶等人嘴里听说,贾母、贾政、贾赦还有些怀疑,可现在贾珙把知情的张如圭,以及贾雨村都放了回来。贾珙造反,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他们也想不明白,你说贾珙造反偷偷摸摸地造就行了,怎么还打明牌,把老底都透漏给别人看?  难道,就是想看宁、荣两家的笑话不成?想到这里,贾政、贾赦、贾母互望一眼,眸子里尽是惊恐。  真是太毒了,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可怎么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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