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怎么做的?呵,我重回了军营,在他们饮食中下了毒药。”
“那群兵鲁子没有防备,一个接一个地一命呜呼了,连军营的将军都没有幸免。唯有一人,我只是迷晕了他,将他绑了起来。”
“我想问问他,芸娘一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他怎么忍心下手!”
“可他只是徒劳地求我饶命,吓得屎尿齐流。”
“我忽然觉得没有意义了。我搜出他从军医那里得来的三两银子,全部让他吞下,又取出匕首,一刀、一刀、一刀又一刀把他片了。”
“他的哀嚎声,是那样的悦耳。”
“我剖开了他的胸膛,将他的心和肺剁碎喂了野狗。呵呵,那样的畜生,只有野狗才会不嫌!”
孙医师越说越是兴奋,他盯着坑里的云昭昭,面目狰狞问道:“云捕头,你说我连畜生都不如,那你觉得他比我如何?我做的这一切,何错之有?”
云昭昭陷入沉默,她觉得哪里是不对的,可听了芸娘的遭遇后,她却无话反驳。 如果是她的话,她也会将那群畜生亲手杀掉。 孙医师是个残忍的屠夫,可那时的他只是个失去了爱女的父亲…… 李易没有被他忽悠过去,喝问道:“那这些孩子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把他们变成了聋哑人,还将他们残忍杀害在这里?”
云昭昭一个激灵,重新怒视孙医师,他说再多,也不能粉饰他杀害了那么多孩子的卑劣行径! “凭什么,呵呵……凭什么……” 孙医师瘫坐在一旁,喃喃道:“我得了绝症,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可笑我行医为善那么些年,活了那么多人,偏偏对自己的病无法医治。 呵呵,凭什么?你问我凭什么,我倒想问问,凭什么我得不了善果,凭什么老天偏偏要我去死?这个世道是吃人的,不想被人吃,那就要吃人! 为了治病,我遍寻古方,得了个偏方,只要用幼儿入药,就能得以长生。呵呵,李易,人心都是向着自己的,如果将死的是你,你会不照着方子做吗?”
“当然不会!”
李易回答地斩钉截铁,“世道是险恶的,但越是如此,就越应该坚持本心!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先贤们之所以高尚,是因为他们死前也想着为世人留下些什么@而你,反倒觉得世人欠你太多,简直糊涂愚昧至极!怪不得你无药可救! 孙医师,屠龙的人变成了恶龙,现在的你和那群人有何区别?你只是在用悲惨的过去掩饰你丑陋的行为罢了!你就是个懦夫!现在的你同样令人作呕!”
“你放屁!”
孙医师爆了粗口,“我没有错!我只是做了一个聪明人应该做的!我如果能活下去,我就能凭借医术救更多人! 比起那区区几条贱命,我的命更加珍贵,更加有价值!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孙医师撕心裂肺地吼着,李易的否定让他目眦欲裂。 “区区几条?”
李易悲悯地看着坑底的尸骨,身体一阵恶寒,“你且睁开你那昏聩老迈的眼看上一看,这坑洞底下,你的手沾着上面每一具尸骨的血!这一桩桩、一件件血债,你百死难赎! 要是你这样的畜生都能获得长生,那这个世道才真是不公平!”
“你胡说!你胡说!你根本不是什么聪明人,你就是个蠢蛋!”
孙医师大声咆哮,口水纷飞。 “那你觉得,向来善良的芸娘会认可你的聪明吗?”
“芸娘……”孙医师的身体突然僵住,他怒睁的眸子一下子变得空洞,两行浑浊的老泪自眼角汹涌而出。 “昭昭!快!”
李易低喝一声。 “嗯!”
云昭昭飞身而起,鹿皮靴子“啪啪啪”地接连踩在与地面垂直的石壁,竟然就这样极快地攀沿石壁而上! 李易方才和孙医师交谈拖延时间的时候,云昭昭就已经在四处打量石壁,找了数个可以落脚的攀爬方向。 孙医师很快反应过来,他冷笑一声,将手旁的大桶推倒,一股股黑漆漆的液体淋在石壁上。 石壁上变得又滑又黏,洞内供云昭昭腾挪的区域又太小,云昭昭几经躲闪,到底是没能躲开,也被淋了个正着。 脚上一打滑,云昭昭再不能保持上爬的节奏,整个人跌了下去。 李易左手抓着石壁上的枪杆,右臂上还插着银针发不了力,只好双腿齐出夹住了下落的云昭昭,这才没让她掉下洞去摔成肉酱。 云昭昭小手乱刨,好似落水的狗。 用力抓着李易的腿,重新爬回之前的位置,满脸黢黑的她歉然地瞥了李易一眼:“那么好的机会,我没把握住。”
李易脸色铁青,整个脸揪成一团。 “李易,你怎么了?”
云昭昭吃惊地问。 “没、没事……” 你没把握住机会也就算了,把我握住是怎么一回事,害得老子差点疼得松手…… 看着云昭昭被黑色液体把头发黏成一团、只有眼白和牙齿能看到颜色的脸蛋,意外地诙谐,李易也顾不得疼痛,腮帮子一鼓竟直接笑了出来。 云昭昭又气又恼又憋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云昭昭气鼓鼓地将脸上的黑色液体都蹭在李易的胸膛上。 “这是什么东西,别蹭了,好恶心!”
李易看着那浓墨似的黑色液体,嫌弃不已。 云昭昭抽了抽鼻子,一愣:“好像是……猛火油。”
“猛火油?”
李易猛然一惊。 那可不就是石油? 极易燃物! 孙医师的声音冷冷传来:“将那最后一个孩子入了药,我的方子就成了!我早就准备烧掉这里,毁去这些痕迹,这才备下了这黑火油,没想到竟帮了个大忙。”
说罢,他悠悠起身,瘸着腿去找火源。 李易倒吸了一口气,再无一丝嬉笑之意:“昭昭,还能上去吗?”
云昭昭摇了摇头:“那老贼把猛火油泼在石壁上,弄得石壁更滑,方才上去已经太勉强了。”
“那怎么办?”
“我肯定没办法,你快想想啊!”
“除非那老疯子大发慈悲,要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啧,不如你装成芸娘,喊他几声爹?”
李易苦笑道。 “我才不会认贼作父!”
云昭昭大怒,随后眼睛一亮,“我会口技的,要不试试?说不准能成!”
“我开玩笑的……你又没听过芸娘的声音,会口技也模仿不来啊。”
“是哦。”
云昭昭又蔫了。 李易叹息一声:“没想到,我最终竟然会和你死在一处。”
云昭昭的眼睛中出现茫然:“是啊,没想到会是这样……我还没有成婚,没有子嗣,没有把云家枪法传下去……” “是我对不起你……”李易内疚不已,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云昭昭何须跳进这个坑来? 李易搂住云昭昭的纤腰,温柔地贴在她耳边说道:“昭昭,如果有下一辈子,我做牛做马补偿给你。”
云昭昭低下了头,迷茫的眼波渐渐清明,她缓缓抱紧了李易,鼓足勇气说道: “李易,我不想做个糊涂鬼。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