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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闹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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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楠复至郭运财先前藏身的旧厂房,果然找到了那部可死死拿捏自己的手机,向天狂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笑着笑着眼神中突有冷厉,猛地将手机往地上使劲儿暴摔一阵,双脚齐上,瞬间将其踩了个稀巴烂,捡起来丢入一堆篝火中,听着手机原件“噼里啪啦”在烈火中渐渐焚为灰烬,哈哈大笑对火自语道:“方寒啊方寒,你一条贱命却连累害死了两条无辜,他们到底下若是寻你去说理,你可不要胡搅蛮缠拉上我!要怪只怪你不该和我皮楠爱上同一个人!我们的恩怨到此也清了吧!皮楠用水浇灭了余火,扬长而去。方寒的母亲陆秀英在医院被抢救了一天一夜,刚刚醒转过来,死死地盯着医院楼道上白白又昏昏暗暗的灯光,觉得它一个劲儿在摇曳对自己讥笑一般,心中猛然刀割般巨痛难忍,似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突“哇!”

地一声大哭,急叫儿子方寒名字,撕心裂肺,不休不止!此时正是医院凌晨4点多钟,全楼病房皆在睡梦中酣畅,突闻此划破夜空凄惨怜怜怪叫,全楼瞬间陷入一阵慌乱哆嗦之中,骚乱哀叹声不时从各病房传出,不知情的皆以为同楼哪家又出了大事,想想自己或家属久病康复遥遥无期,心中难免共鸣悲情。值班的护士匆匆前来查看异样,陆秀英一见来人如遇救星,一把扯断手针吊瓶,扑上前紧紧攥住护士衣领,猛烈一阵摇晃,疯了一般连哭带吼道:“方寒是被害死的!方寒是被害死的!你们知道吗?我刚才在梦里千真万确看到有一人将他从楼上推了下去!我亲眼看到的!抓凶手!你们快抓凶手呀!”

值班护士一阵莫名其妙,以为病人病势加重,发了神昏,出了异样!于是急唤主治医生和家属!方寒父亲方大年在病房外哭了一天一夜,始终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噩耗竟是真的!眼睛一睁一闭全是方寒童年珊珊学步的可爱样子,和儿子渐渐长大一次次从学校取得的骄傲成绩。他用手一遍遍掐着全身每一个部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疼痛!他笑了!这一切一定是一场噩梦!可医院楼道里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

之声却又是那么地真实!他复将手指放在口中猛地一咬,突疼地钻心!唏嘘不止!他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白茫茫的墙壁,白惨惨的门布,莫名地感到一阵揪心的恐慌。忽听有人叫自己名字,怏怏地走过去,见是个医生模样,用怜惜地眼神看着自己:“你儿子已经不在了,去好好劝劝你老伴儿,让她想开点儿!我这就去安排镇静针剂,她太累了!需要多休息!”

方大年渐渐低下了头,不停地落泪,喃喃自语道:“寒寒没有死!没有死!这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医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开了。陆秀英在病房大喊大叫不休,胡乱正要冲出门去,被闻讯赶来的几个护士手忙脚乱架住,一时拳脚乱踢,鼻涕一把泪一把干嚎胡闹却也没奈何!忽见丈夫失神落魄,泪目蹒跚地走了进来,一下子突来了精神,如遇救星,瞬间打了鸡血一般,扯着嗓子疯叫:“孩儿他爸!快救我!快救我!这帮人以为我疯了!要给我打什么狗屁镇定剂!我们的寒寒是被人谋害的!千真万确!你要相信我!咱们这就回家!我一定要挖出那恶贼的心肝来!”

方大年忽闻妻子这般肯定言语,老泪瞬间化成了怨毒,悲伤凝成了利刃,全身立时血流沸腾,上来火怒难抑,对架着妻子的几个护士吼道:“你们到底放不放手?!”

护士刚才得了主治医生一再遵嘱:务必要看好病人!不得让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甚至离走打人毁物等!忽见面前扑来一个疯疯癫癫摇摇摆摆的老头子,叫嚣着要叫放人,个个均觉好笑,那将他放在眼里!甩出一句:“请家属配合治疗!”

随不再理睬!方大年悲伤过度,只认为妻子遭了要挟,一心想着同妻回家为儿复仇!却遭横加阻拦!管你什么好心善言!上来就是一阵猛拉撕扯!他本是工厂车间劳作一生不休之人,双手可举百斤之物,情急这么一横一竖扯拉,四个护士亭亭瘦弱,哪有招架的份儿!慌乱中不知谁触了一个护士的腰腹,那护士突然红脸,自觉受辱,跳将起来,双目瞪圆,指着方大年的鼻脸就是一阵破骂:“老东西!臭流氓!不住院就不住院!你拿手抹我腰干什么?!”

方大年扯出老妻正要急急逃走,忽被劈头盖脸猛泼一身脏水,立时有些呆,红了脖颈,一边慌着要走却又不甘背这没来由的骂名,大怒道:“我几时摸你腰了?!你胡说些什么?!”

那护士自觉白白被人占了便宜,却还是一个不修边幅黑不溜秋的老干巴,批评他两句态度竟比自己还强硬恶劣,还装出一副委屈老好人的样子,哪能就这么咽下这口窝囊气!瞬间红了眼,像一只斗急的雄鸡,不论个输赢绝不下火线!只见她一头乌黑亮丽的云鬓刚才在拉扯中被扯去了束带,蓬乱散落下来,胡乱身前身后,略显狼狈!看着同伴儿三人依然衣整如初,悲愤之气更增:“老东西!白活了这么年岁!我都能作你儿女了!手还这么没规没矩!”

方大年闻语,脑袋突然火大,立时怒不可遏,一辈子为人正派,在厂里多次被评为先进,劳模,自认为是有头有脸的人,哪能受了这般羞辱!牙齿咬得“咯嘣咯嘣!”

响,扑上来就要教训这个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年轻晚辈!就在这时,陆秀英一把扯住丈夫臂膀,冷冷地走在了丈夫前面,对那护士瞥了一眼,轻描淡写道:“是我让我丈夫摸你的!他摸地好!”

那护士微微一愣,方大年也是一傻,怎料眼前这疯女人会突然冒出这等奇语?!陆秀英见一下镇住了众人,拉了丈夫急冲房门而去,背后留下一阵阵唏嘘之声。刚出病房门不远,突迎面碰上了那个手拿药瓶和针管急匆匆赶来的主治医生。医生尴尬地竖在二人面前,惊疑地看着逃难一般风风火火的病号和家属,问陆秀英道:“你不是正在打针吗?怎么在这里?”

陆秀英一个机灵,故作慌里慌张答道:“医生!快!快!病房那四个护士打起来了!胡乱砸东西!连我的针也给绊断了!我苦苦劝架不住!正要找您解忧!正好撞见您了!您说这护士在医院互殴,成何体统!若让院长领导知晓了!那还得了!”

主治医生一时被说地眼睛眯了起来,信也不信,莫名其妙地瞅了病房一眼,再回头,陆秀英和丈夫已没了影子。二人逃出医院,一路无话,只是默默地落泪,捂着锥刺的心,痛了一阵又一阵叫苦难言。此时天渐放亮,红日徐徐已从东山冒出尖尖,看来今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可他二人却只觉天阴地就要叫人立时喘不过气来,脖颈上如压了千斤万斤的铁块儿,无法抬头!是啊!他们的天!他们活着的唯一希望,心中那颗曾经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跌了,百般呵护,心心浇灌,能让方家光宗耀祖,给全家带来光明幸福的闪耀之星,竟然一下子就这么陨落了,这让他们怎么去接受!伴随着分分秒秒地狱般的无休无止折磨,似乎慢慢也敖干了他二人的精气神,让他们变得面苍眼空,形如枯木,弱不禁风!时间对此刻的他们来讲只是无尽的煎熬。下一个季节花还盛,木还葱葱郁郁,可他们却提前进入了冰雪皑皑的冬天,不知他们是否会艰难熬过,但可悲的是他们永远等不来儿子的陪伴了!无数次他们热切地期盼用自己的残骨换回儿子的复生,在心中虔诚地求告了神佛千万遍,但片刻的梦醒,才知道这一切都太晚太晚了!即使他们将泪化作泉!临近家门,门橼上挂着白绫,随风摇曳,惨惨白白一片。许多人围在门口,不知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帮忙的,嘻嘻哈哈,吵吵闹闹。陆秀英见此情状,突觉腹间一阵闹腾,冲向喉间,“哇!”

地一声吐出一口脓血来,只觉天摇地晃,瞬间泪崩如雨,对急忙扶住自己的丈夫哑声哭道:“方家好不容易出了个大才!我十月怀胎颤颤微微终于生了个儿子!邻人嫉!友人妒!嘴上说着甜言蜜语,方家门庭显贵!暗地里却恨不得我儿子早死!今日他们终于如愿了!专来看我们方家大乱不得安宁!”

方大年闻语只是落泪,叹气不答,跟着刚才还失魂落魄,突然间亢奋暴怒的妻子走进了人群。陆秀英环顾四周乡邻,紫胀的脸上突然有异样的笑容,招呼道:“都是来吃席的吧!盼这一日早点儿来到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众邻突闻她话中怪味,急急转头离去皆要避他霉头,多怜他丧子痛心疾首,也不与她计较。陆秀英本有后话戏谑咒骂这群终日盼人穷,盼人苦,见不得人好的居心叵测。忽见这帮长舌贼眼一见情况不妙调头就走,装聋作哑,不予理会自己,心潮一阵翻滚难平,似一落魄之人从前得邻里巴结奉承,赞誉,钦慕,喝彩,自喻甚高,突有一日遭了大难,行走在街上似身上沾满污浊长满脓疮,平日欢喜要好之人啧啧厌弃,唯恐避之不及。如此,心里突有万丈落差,再也绷不住内心的压抑和绞痛。只见陆秀英突失了魂般,大哭悲戚嚎啕深情似又发了狂:“我死了儿子!我真的死了儿子!我怎么就这么命苦!我又没招惹谁!寒寒!你不该死的!你让妈往后可怎么活呀!”

“哇!”

地一声,又吐出一口脓血来。方大年眼急,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妻子,哭慰道:“两个女儿也好着呢,就当从来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陆秀英闻语,眼睑突炸,眼眶中血丝暴增,对丈夫恨道:“你怎么不去死?!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方大年一个哆嗦,被吓得不轻,看着妻子瞬间疯了一般,心疼地只是落泪,再不言语。陆秀英瞅一眼丈夫满脸土灰落魄胆怯,双眼发青,怎不知他同自己一般快要将泪流干了,顿觉自己失语,忽语气缓和了许多,只觉心间又一阵绞痛,无限感慨道:“女儿就是再好,长大了,也是人家的!结了婚,为人家生儿育女,受制于女婿!让她东她便要东,让她西她不能不从!要不就打闹不可开交!说她不贤惠骂她无家教!不告上门来兴师问罪已是不错!什么娘家!什么饮水思源!都去骗鬼吧!”

方大年默不作声,怕哪句又说不好,惹妻子生气,扶着她走进屋来。放眼望去,满屋子的人挤挤嚷嚷,陆秀英泪如雨下,蒙蒙地,却只瞅见了灵堂上刺眼的挽联以及儿子笑如花儿永远定格的照片,突发疯一般冲了上去,抱住儿子的照片,紧紧地贴放在脸颊上来回婆娑,万千怜惜,抚爱不舍,慢慢失神歪歪斜斜瘫坐在了地上,泣血泼泪,哭得撼天动地,众人亦一一落泪不止:“寒寒呀!为娘怀你时!隐隐便知晓你是个男孩子!你那么爱动!又是那么娇气!不让娘坐着躺着,一刻都不行!不顺着你的脾气,你便胡踢乱蹬!我对你爹说,这回佛祖显灵了,方家有后了!你爹笑着总是不信,说闺女好,闺女好!其实我和他过了一辈子,最知道他心里的苦!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巴不得我怀的是个小子呢!只是怕说出来自己的喜好,让我心里有压力,甚至添堵!没你的时候,娘不止一次被旁人非言流语说什么丧门女,生不出儿子绝户之类的话语。不知在无人拐角处偷哭了多少回!你爹也许知晓,却从不来安慰,他定是比我更伤心,也许并不愿去戳破我那假装不以为然的自尊吧!如此可见,娘嫁对了男人,一个有包容知道疼人的男人!熬了十个月,你终于要来了!果然是个牛牛娃。方家上下欢动,你爹在你满月酒席上哭成了泪人!酩酊大醉!他从前可是滴酒不沾的!只有我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之后便是你一天天长大了,似乎不同于一般孩子,什么都学得快!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让爹娘操心!一次次名列前茅,一回回为校争光,你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你是爸妈眼中的骄傲!眼看着一天天的日子越来越好,今年你又被学校推荐为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往后前途无量!方家光耀门楣,儿媳妇也带回来让爹妈见了!是那么贤惠漂亮懂事!可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你就死了??为什么!!为什么!!”

陆秀英突胸中全是利刃,眼中喷射着万千怒火,狠狠射向院中众人,大嚎悲愤,咬牙切齿道:“你们都是杀人犯!什么同学!什么朋友!假惺惺来为寒寒祝生!不服气他什么都比你们好!故意将他从楼上推下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不及众人作答,陆秀英对门口已哭得抬头不起的大哥方成嘶声大喊道:“大哥!快关上门!今日查不出杀害寒寒的凶手!谁也不准走!”

方成本自痛不欲生,一得此令,心狠尤加,一瘸一拐突变得比常人还要利索,迅速“当!”

地一声合上了门关。原来方成一得儿子突然暴毙消息,并不相信,忽闻电话里弟弟泣不成声,立时惊慌地手脚不能动弹!直觉心房破洞,血脉逆乱!哆嗦着手拿起电话半夜拨通了隔壁王婶儿的手机,哇哇大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婶儿惊慌,以为方成夜半重病发作!忙急叫儿子前来帮忙。两家平日和睦交好,王婶儿守寡多年,未曾改嫁,却与方成谈得来。王婶儿和儿子来到方成家,见他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大哭大嚎,如死了爹娘一般。一问才知方寒出了大事!急忙将他扶上三轮,风一般赶往他弟弟家。来至弟弟家,方成双目瞬间滴出血来,他不敢相信,昨日儿子还带着女朋友来给自己送水果磕头,今日怎么就成了这样!嚎天大悲哭晕了一回又一回,直到弟弟过来泪雨苦劝道:“哥!好好看着孩子尸体,我要陪方寒妈去医院,这里全靠你了!”

救护车一会儿便开走了。方成立时便觉肩上责任重大,一次次频频望着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儿子,脑海中不断地泛着昨日方寒与他闲谈的欢声笑语,再望望院中这些莫名耸动的人头,疑疑地断定夺取自己儿子生命的魔鬼定在其中,一边大喊唬着众人一个也不要走!一边急忙用电话报了警。众同学应声皆愿配合调查,却均感晦气。本是来为人庆贺祝福锦上添花的,哪知福祸世间莫测,人寿长短不分长幼!昨日还春风得意笑叹古今沧桑变,再过几个时辰便被招魂地府立时成了故人!卞警官与四名同事今夜当值,刚去东郊民户勘查了遭窃现场,回到派出所连夜准备将其侦破,刚有些眉目,正要布置撒网捉鱼,办公室一阵急促的电话声突然响起,在夜静处尤为刺耳。卞警官刚拿起电话,墙上的钟表响了,正是凌晨十二点,卞警官心中咯噔一下,料定必是哪里又出了祸事!不及对方讲完,心中突一惊:方寒?方寒?复问道:“那个市级学生代表吗?”

因为大前天,他还以方寒为榜样,教育儿子要努力上进,莫要只顾贪玩儿荒废了学业!电话那边儿的男人忽听警官这么一问,突崩溃地失声大嚎!卞警官不知道,他这随口一句“市级学生代表”,一下子又触动了电话那头方成早已千仓百孔流血不止的心房,又一次让他堕进了无尽的痛苦深渊,他边哭边喊着儿子方寒的名字,一声声亲切呼唤却再无应答,一遍遍泪雨婆娑着灵柩却再也扶不起他的心肝宝贝,他多想再听听儿子再叫他一声“阿爸”,他多想再高高兴兴为儿子做一碗手工面!他还有太多的愿望,太多的期盼,太多的嘱托要亲口告诉他!如今却被冰冷的泪水瞬间洗刷成了模糊难辨的影子。想着儿子曾为自己争的气,挣回的那些一辈子的尊荣!而今却一眨眼竟成了烟消云散,梦里的笑靥,突觉自己瞬间堕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永无回还之日了!仿佛一刹那,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如那野猫野狗再也无人问津,吃尽风霜,受人讥笑辱贱,忍饥挨饿,默默地望天流泪,孤零零死在了寒夜的雨雪中。他心有不甘,龇着牙猛地昂起了倔强的头颅,要问天地一个明白:如果有罪犯,他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什么法律刑法他什么也顾不了了!卞警官当然知道方寒家的住处,在他心目中,像他这么优秀的孩子,以后定是可以为四化建设出大力气的人。挂了电话,耳旁“嗡嗡”直响,全是电话里那男人悲戚绝望的嚎啕。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一改往日遇了大案要案的冷静,同几位同事风驰电掣般驱车而来。行至半道,卞警官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似乎还一直闷闷地沉浸在生活的突如其来中,怎么也想不明白,方寒那么乐观开朗的性子,到底他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惊天变故,竟一下子没了命?!数十种假设不断在脑海里浮现交错,最终却又一一否定,觉得不切实际。“队长!你的电话响了!”

“哦!”

卞警官楞了一下,拿起电话仍然若有所思的样子。“队长,有群众报案,在西郊一出租屋发现了女尸!”

值班留守的小王急忙汇报道。卞警官冷静道:“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看看前方路线,快近方寒家村道,急叫停车,留了同事小张在身边,吩咐其余两人开车赶往西郊勘查出租屋现场。卞警官下了车,神情落寞地瞅一眼今晚夜色无星无月,边走边对小张感慨道:“小张,你说说看,这好好的一个人养尊处优,前途无量,为什么就突然死在了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呢?!”

小张答道:“队长!您今晚可没半点儿往日雷厉风行的样儿了呀!您不是经常说:‘但凡一个人行的正,做得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就少了许多’吗?您看这黑夜,就像是人心,隐藏了太多不为人知,我们看到的只是众多面目的一瞥,而另一面,更多的另一面,是黑是白,是通向阳光大道还是罪恶的深渊,他们在面临抉择诱惑的一瞬间,到底选择了什么,谁又能完全洞察呢?”

卞警官嘿嘿一笑,夸道:“小张!进步不少!”

二人来至方寒尸身前一一查看,对现场楼顶楼下当时案发场景做出一系列模拟,询问在场方寒同学当时情景,心头疑云一点点凝结。小张疑道:“大家都在楼下开怀畅饮,有说有笑,他一个人跑到楼顶上去干什么?!”

“对了!对了,”一个女同学在当时喧哗一片酒杯菜肴胡嗨中似乎想起了什么,只因她当时多看了眼方寒,“有一个很时髦的女人,我隐隐看到了她和方寒走到了楼梯的方向!”

“时髦女人??”

卞警官急叫这位女同学辨认在场所有女生,那女同学一一走过每人面前比对,复又重复一遍,最终只是摇头。卞警官又来问方成和方寒的女友聂小云,二人均也是一脸懵逼。卞警官正要打电话找人,根据这位女生的描述,模拟出那位时髦女郎的画像,全力追寻其下落。手机突响了起来。只听电话那边说道:“队长!杀害方寒的凶手可能已经找到,是一个时髦的发廊女!需要您亲自过来验查!”

卞警官心中猛然一冲,正是节骨眼上全来爆料。一时不知真假与否,叮嘱众人不可擅自离开,调查还未结束。与小张匆匆出门走至村道尽头,静候专车接往女尸案发现场。西郊出租屋外,一男人黄发花衣约么三十岁模样,双手被铐,瘫坐在地上面色土灰,惊恐地望着四围,突见卞警官来到,委屈地直直扑上前,大哭道:“卞警官呀!您总算来了!我给咱这些同志说人不是我杀的!可他们却怎么也不相信!您快给评个理,说句公道话!可不能这么冤枉好人哪!”

“你是好人?半夜三更来这里干什么?”

那男人一脸委屈,指着屋里的女尸,哭道:“她叫宋丽丽!专门干那个的!只因她长得漂亮,我一有余钱便来她这里消费。又或是我信誉好,从不赊账,出手大方,她便对我百依百顺,亲昵地叫我声“印大哥”!对了,卞警官,小人早闻您大名,如雷贯耳,小人姓‘印’名‘昌’,在工地上托亲戚关系做个监工。大前天宋丽丽便打电话叫我过来,说想我了,我当然知道她又没钱花了,只是我那时有事在身,差不开空,今晚准备来时,给她打电话她却一直占线,本想着她这贱女人定是又找了个相好的!拉被子睡到半夜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开车一路又来寻她,没想到她竟然死了?!我一看事有蹊跷,什么也没敢动,我还知道些常识,要保护好现场,于是打电话便报了警!”

卞警官点点头,一时没听出什么破绽,让人看住他,同小张进屋勘查现场。发现了宋丽丽对方寒的悔罪书,又调来宋丽丽从前的字迹进行比对,确认无误后,心中的那座闪亮,将来定能冲破云层的高塔瞬间倒塌了下去,长叹一声,交给小张来看。小张道:“又是男女情事,糊涂呀!”

现场发现的毒奶茶和宋丽丽的手机以及数小时后的尸检报告,似乎已将方寒的德行败坏证明地铁证无疑。众人在这不祥之地熬了一天一夜,仍在苦苦等候警方的回应。突见方寒妈情绪失控地叫人从屋里封了门,心下无不一阵慌乱,不知这突然失去挚爱儿子的母亲,将要对众人做出如何荒唐举动来。忆起昨日方寒母亲笑容可掬,热情如火招待大家的模样,只叹世事难测!忽见她蓬乱着头发,面黄狠狠拉着脸从灶房抽出把闪着寒光的长长剔骨刀来,走向众人,边走边咬牙逼问道,落泪不止:“是谁干的?!是谁干的?!再不站出来!我全杀了!一个也别想走!”

陆秀英劳作一辈子,身材魁梧,这么持刀一横,杀气腾腾森森,前面的二个男生立时便有些胆颤腿软,不自觉急忙后退,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劝道:“阿。。。姨。。。别!别。。。冲。。。动!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对!。。。对啊!。。。听说警察。。。已经有些。。。眉目了!”

另一个补充道。陆秀英突见二人胆怯情状,疑心愈来愈重,心下突恨,挺刀在空中“刷刷!”

猛戳几下,逼迫大吼道:“你二人慌什么!!莫不是害我儿的元凶!!??”

二人闻声汗毛直挺,胆裂就在一瞬间,看着尖刀寒光就要到了眼前,吓得撒腿直奔!边跑边惊慌道:“阿!姨!不是我们干的!你要!相信我们呀!”

陆秀英见二人惊慌失色突然逃开,心中更加坚定二人做贼心虚,脚下突快,疯了一般大嚎大叫,撕心裂肺哭喊着穷追不舍,要将二人碎尸万段!陆秀英到底上了些年岁,不如二小伙儿灵巧迅捷,气喘吁吁竟是难步其后尘,气得满脸充血大叫丈夫方大年名字!方大年胸中火气愈积愈多,突然被召唤,瞬间破了理智的栅栏,瞅着楼道墙上的镰刀,猛一下连挂钩也扯了下来,红了眼,扑了上来!二小伙儿本来对方家地形就不是很熟,几次差点儿被物绊倒,着了毒手。三番五次苦口婆心解释却迎来了更大的误会和不可开交!这真是解释就是狡辩,劝解只当欲盖弥彰,心下一阵恼恨,索性不再言语!二人汗流浃背逃命奔跑,心中苦哉怎就莫名蹚了这趟浑水,忽见方寒爸也发起狂来,瞬间只觉背后冷汗直冒,嗖嗖阴风袭身。陆秀英忽见前面二人瞬间不再狡辩,想他二人干下这伤天害命之事,定是有口难辩了!“吼吼”杀声更厉!众同学本欲上前劝解,可见眼前这阵仗,一是难测这二人到底是否干下这等坏事,二是这说理之人难免不被认为谋害方寒的同党!思之再三,坐观为妙!方成在门口看着弟弟和弟媳追赶方寒二同学,思道:不是他们吧?他们若是凶手,昨晚怎会听我言语留下便乖乖呆在这里,等着你们来抓?忽见二人逃无可逃,往楼道平房顶上窜,脑袋‘轰’地一声,心中狂怒瞬间点燃,双眼如刀,只觉凶徒终于露出了马脚:二狗贼对这作案现场竟是如此熟络!分明是早早盘好了地方!大啸一声,眼睑崩裂:“狗日的!敢杀我儿!拿命来!”

一瘸一拐,张牙舞爪疯扑上来!前面奔的二人正自叫苦连天,鼠窜无门,无计可施,突见门口没了把守,左躲右避故作往屋里钻,到底年轻身形飘逸,突一个急转身,奔向门去。陆秀英大惊,嚎声震耳发奎:“莫让这两个杂种跑了!”

话落应声尖刀飞出,直往那逃命者背心插去。二同学闻声急躲,脚下不息,突闻“当!”

地一声,尖刀插入了木门之中,与二人只差丝毫!二人惊魂未定,刚拉开门栓,方大年镰刀猛下,就要往二人脖颈割去!二人眼看着就要毙命当场,突门从外被推开。方大年一见外面二人来到,镰刀突定在了空中,脸色一红一白。二同学一下子似鬼门关遇了救星,扑上去,站在二警官身边,危危道:“卞警官!救命啊!”

每一字心颤音抖。卞警官走上前,看着门口方家三人怒气冲冲,刀镰齐上,早明白了一二,正要安慰三人失亲痛伤,忽闻门外远远处一人穿了白衣,头戴白绫,手里提着纸花,抽抽噎噎,嚎嚎啕啕,大哭悲鸣而来,愈来愈近。陆秀英疑疑地走出来:自己并未向亲戚报丧呀!这又是谁悲鸣凄怜哭得如此伤情?难道附近村庄又有新丧,对面此人只因悲伤一时走差了道?!正自疑惑,那人走近来,陆秀英瞅了又瞅,以为看错,竟是方寒常在自己面前提的好兄弟!为自己曾经仗义挺身的大哥皮楠!只见皮楠满面泪水,抬头不起,叩天顿地真如死了亲生父母兄弟姐妹一般,伤心欲绝如怨如诉:“方寒呀!我的好兄弟!你年岁比我小,正值青春好岁月!却先一步离哥哥而去!你让哥哥我怎么接受?要让哥哥将泪为你流干吗?。。。”

陆秀英落泪接过纸篮,将他接到方寒灵前,痛不欲生安慰道:“孩子!难得你有这份心!寒寒活着的时候真没白叫你一生哥!”

皮楠心中冷冷一笑:你和你儿子一样傻白甜!徒活了这几十年!且听我将戏文哭完再插话不迟呀!没礼貌,随便打断别人讲话!没教养!只见皮楠似并未听到方寒妈话语一般,也不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突死死地指着方寒的灵柩,仍大哭道,字字音准,掷地有声:“方寒呀!你好糊涂!表面上装作斯文有教养!却满肚子男盗女娼!仗着有些名誉!认识几个有身份的人!便胡作非为!让人家姑娘四五次为你堕胎!无数次毒打只为满足你的私欲!要不就恐吓杀人全家!将人不光彩照片发至网上!你白天是人,夜晚是鬼!你人前谦谦君子人模人样,私底下却下作畜生不如!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呀!”

方寒一家人及众人霎时惊得如见天翻地覆一般,唯有卞警官和小张似乎并不惊奇。陆秀英一个惊雷转醒,大怒咆哮,下一秒扑上去就要将对方撕碎:“你他娘的满嘴喷粪!是不是立刻要死?!”

皮楠并不畏惧,神态自若道:“容他做得!就不容我说得?!我这是为那位姑娘叫不屈!叫不平!”

皮楠突面向众人,目光游移不定,深情肯肯地似在寻找什么,急道:“那位姑娘!你站出来!详详细细告诉大家真相!这里有人民警察在此!你不用怕!这是法治的社会!容不下那些乌七八糟的胡作非为!”

在场所有人突闻此语,一脸懵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许久却并无一人站出。陆秀英大怒,一下子突然明白了对方来意,扑上去抓住皮楠的衣领,立时便要活吞了他:“我儿尸骨未寒!你专来毁他声誉!让他人间没有好名声,九泉之下永不得安宁是不是?!”

一巴掌突狠狠扇向皮楠。皮楠并不躲闪,只闻“啪!”

地一声脆响,其力甚是巨大,嘴角渐渐渗出血来。皮楠嘿嘿一笑,似这一巴掌打在了别人脸上一般,轻描淡写搽去嘴角血迹,反问道:“没干过这些事,猴急地打人干什么?”

陆秀英闻语瞬间怒不可遏,气急败坏,双拳猛出,直欲打到对方认错不可!可皮楠仍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看着眼前的一切,仍然不避不闪,似乎早已胜券在握!就在此时,卞警官急喊了一声:“住手!”

陆秀英舞在空中的拳头正要猛砸而下,突闻此语,不得不急扯怒火,气得“呼哧哧”不停不歇,全身发抖!只见卞警官走过来,冷冷地对皮楠道:“你认识宋丽丽?”

皮楠见警官走过来,深深先是礼貌地一鞠,然后答道:“我不知道您说什么?什么宋?什么丽?”

“那你口中说的那女子是谁?”

“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前日我应方寒之邀到这里为他庆生,半道遇上一个姑娘问路,她边走边哭,说自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以为她得了什么绝症,看她那么年轻,于是对她说了些鼓励的话。告诉她要坚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半犹半豫,闷闷一路,似乎并未听进半句,喃喃地一路神情落寞重复了数次那句话,”“什么话?”

“不让我活!大家都别想活!”

“她还说什么?”

“她说方寒对她的强暴和人身控制已经不能让她正常生活了!我其实并不信!方寒是我的好兄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众同学中不知谁发出连连嗟叹!“原来是个人渣!畜生呀!我们还巴巴地来为他庆生!真是瞎了眼!”

陆秀英突闻此语,心如针扎,扑上来泪流满面大喊道:“无凭无据你们乱嚼什么舌根子!”

话虽这么说,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一个母亲的无奈和凄凉似乎也悄悄爬上了她的额头,即使她一再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寒寒是我一手看大的!他绝不是那种人!但皮楠义正言辞地对警察当面报告,说得如此细致传神入微,却又让她有些莫名地生畏,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听皮楠继续一副慷慨陈词模样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素来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哪怕是我爹对我娘,也不成!我爹虽然已经去世好多年了,”皮楠说到这里微微有些伤感:“那姑娘还说她陪方寒三年,自己辛辛苦苦挣得血汗钱,全被方寒骗光了!她母亲住院急需用钱!求着方寒还一些也好,方寒假装答应,却又骗人家陪了自己一晚,天明时反悔不说还偷偷从人家女孩包里顺走2000元,致使她母亲交不上费用断药停诊,病情恶化!唉!我原本不该说这些话的!只是我这该死的臭毛病就是忍不住爱抱打不平!白白挨了人家一记耳光!”

说着忙用手去婆娑脸颊,故作生疼生疼模样,落下泪来。卞警官听得似乎一瞬间也被感动,拍拍皮楠的肩膀,安慰道:“小伙子!好样的!年轻人中多一些像你这样的“爱管闲事”“看不惯”,我们的社会治安便会多一些见义勇为的好事!我告诉你,请你不要难过,你口中的哪位姑娘真实姓名叫宋丽丽,她已经死了。”

“啊?!”

皮楠故作吓得失神。“是畏罪自杀。”

皮楠不答,低语故作失神道:“原来这一切是真的!”

突又高声愤道:“原来这一切竟是真的!”

陆秀英忽被这突如其来的炸雷一声吓得心惊肉跳,双眼惊慌失措躲闪,如临大敌。卞警官走过来,安慰几句,递给方寒母亲一张纸条,道:“这是宋丽丽临死前写的悔罪书,你们看看,便什么也就明白了。”

陆秀英一字一句往下看,渐渐双眼泪如雨,连连叹息,似心一点点死了,一会儿手抖得竟连那小纸片也拿捏不住。方大年和方成看着方寒妈神情突然变得惊恐万状,急忙围了上来,方成先是大叫一声:“这不可能!”

接着嘴里呜哩哇啦似有千言万语却瞬间堵在了胸口,猛地狂吐鲜血斜斜歪在了一旁,抬头再不起,失魂落魄至极。方大年怜怜地看着妻子泪流满面地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小纸片无声滑落手间,恨恨地瞪了眼方寒的灵柩,劝慰妻子道:“这个孽障竟然背着我们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让人家姑娘生不如死,真是丢尽了我们方家人的脸!我们就全当没生过他!他也不配姓方!”

陆秀英泪如雨下,滴滴答答,喃喃傻了一般,来回只重复着那句话:“寒寒不是那种人!寒寒不是那种人!。。。”

聂小云在旁早听得明明白白,本自泪如泉涌,日夜难卧,扑上来捡起警方提供的证据,只见字字血泪,刻着方寒这个人面兽心的种种罪行,瞬间再无半分情谊。陆秀英看着聂小云捡起小纸片突然面色大变,转身决绝要走,瞬间醒转过来,急忙哀求挽留哭道:“小云,这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虽未过门,我们方家却一直将你当儿媳,自己的孩子看待,你好歹等葬了寒寒再走,也让他九泉下瞑目,好吗?”

聂小云转身冷脸冷眉:“谁是你方家儿媳?!泯灭了良心的东西我也嫁?!他干了那么多龌龊肮脏不耻的事,今日遭了因果,也是他应得的!入土的时候,替我告诉他:‘下辈子做人要堂堂正正!别欺人太甚!’。”

陆秀英大哭,无言以对。聂小云甩袖而出。皮楠瞬间心中欢天喜地锣鼓喧天。不知什么时候方家的人陆陆续续走光了,灵堂的白布却还在风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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