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街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百姓。陈近南与方大洪等人混在百姓之中,耐着性子等候着。很早以前,就打探到消息。冬月十三日,皇上要亲临围场行猎。若这狗皇帝真出宫,天地会绝对不能坐失良机。即便京城不宜下手,沿途总有机会。这些人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找一个他们必经之地,提早设下埋伏,等这些鞑子一路疲惫,警戒松懈时,再动手袭击,行刺成功的几率定会高一些儿。一阵马蹄声,负责警卫的苏克萨哈带兵策马而来。他们在街道两侧警戎着,等大队人马过后,再收队追赶。“怎么没看见皇上御撵啊?”
“就是——”“听说,皇上不胜雪后酷寒,病倒了。所以,才临时取消冬围的……”“真的?”
“这还能有假,我外甥就在摄政王府当差。据说,三日前,就传下口谕,取消行围了……”方大洪看陈近南一眼,颇有失望之色。陈近南似乎不以为然,眸子里反而多了一抹笑意。他拱拱手,“雪后天寒,方兄,可否陪兄弟小酌几杯?”
方大洪知道陈近南有话要说,点点头,“为兄正有此意,兄弟,请……”陈近南与手下递了一个眼色,众人前后撤离。&&&&&&&&郊外农庄。红箩炒了几个菜,烫了一壶酒,用锦盘端上桌。方大洪与陈近南坐在八仙桌旁,相对而坐,谈论着时局。“最近流行一首童谣,方兄应该听说过吧?”
“近南弟指的,可是那首暗自多尔衮谋逆的童谣?”
红箩给两人斟酒,悄没声息地退下。陈近南点点头,“正是!”
端起酒杯,冲着方大洪举了举,“方兄,请——”方大洪端起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先干为敬——”陈近南也干了杯中酒,手执酒壶给两人重新满上。“方兄有没有想过,狗皇帝为何再三称病,推掉赴宴与狩猎机会?”
“近南弟的意思是,因为那首童谣,狗皇帝与多尔衮之间起了嫌隙。为了提防多尔衮趁机谋害,才装病逃避迫害?”
陈近南点点头,再一次端起酒杯,“方兄,请——”方大洪端起酒杯,冲着陈近南举了举,“兄弟,请——”两人干了酒,再一次满上。陈近南拿起筷子,给方大洪夹菜,“方兄,边吃边聊——”方大洪也不客气,径直拿起筷子,开吃,“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要狗咬狗,窝里斗了?”
一时之间,心情大好,“看起来,我们暂时无须出手,坐山观虎斗就可以了……”陈近南点点头,似乎颇为赞同,“方兄可以试想一下,狗皇帝长期受多尔衮凌驾欺压,势必心存恨意。太后与多尔衮不清不楚,宫闱暧昧。狗皇帝若撞见了,一定恨死这对狗男女。他们之间有嫌隙,是必然的。若因为这首童谣,而势不两立,倒也在情理之中……”方大洪闻言,频频点头。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陈近南碟子里,“近南弟此言,甚是。既然这样,咱们也无须让兄弟们以身犯险。先按兵不动,等着他们窝里反了。不论谁当上皇帝,再动手也不迟……”“近南也是这个意思!”
陈近南举杯,“方兄,请——”方大洪举杯,与陈近南碰一下,“今儿为兄高兴,咱们兄弟一醉方休——”陈近南点点头,“不醉不归——”&&&&&&&慈宁宫。“太妃到——”内监的传禀声,在廊檐下响起。娜木钟在青尔黛搀扶下款步而来,风摆柳一般。她那俏丽的脸上,带着惯常有的娇俏笑容。眼眸里,却有一丝几不可见的冷意。今儿,大队人马出行围场。皇上出宫容易,回来怕是有些难儿。福临真要死在围场上,可有布木布泰哭的时候。她娜木钟此次来,就是想观瞻一下自己费心筹谋的成果:今日,布木布泰欢欢喜喜送儿出围。他日,必定哭哭啼啼迎儿灵柩。素心从正殿里迎出来,给娜木钟福了一福,“太妃来得不巧……”“太后回宫——”内监的传禀声,在慈宁门外响起。娜木钟凝眸望,见一乘软轿进慈宁门。轿撵上的布木布泰,似有悲戚之色,不时拿锦帕拭泪。她嘴角微牵,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心里暗道:“这就哭上了?贱人,你哭的时候在后头……”“落轿——”銮仪卫抬着轿撵行至正殿前,稳稳落下。娜木钟笑着走上前,给布木布泰福了一福。和苏麻一起搀着孝庄下来,殷勤备至,“雪后路滑,姐姐小心——”见布木布泰微微点头,又接着道,“福临不就是去围场狩猎嘛,姐姐用得着如此难过?今儿冬月十三,眼看着年下了。他们爷们儿玩心再重,终归是要回来过年的……”布木布泰苦笑一下,掩饰道,“妹妹怕是误会了。哀家岂会因为这种事儿伤心落泪?”
叹息一声,找了个借口搪塞,“福临雪后感染风寒,还非去围场不可。哀家担心他身子,没允!这孩子闹起来没完……哎……气死哀家了……”娜木钟闻言,心里不由得冷笑。什么感染风寒,只怕是那首童谣闹的!事儿哪有这么凑巧,贝勒府设宴,福临病了。出宫行围,福临又病了。如果她猜得没错,一定是这贱人怀疑老情人谋逆,才不让皇上出宫行围。人都说,这贱人聪慧善谋。看起来,还真是滴水不漏。她娜木钟费尽心机抛出来的杀招,这贱人竟然以静制动,轻轻松松就化解于无形。这一回不行,那就再等下一次。她坚信,这童谣一定会引起连锁反应。不但能激化多尔衮与孝庄母子间潜在矛盾,也能让他们狗咬狗窝里斗。思及此,笑颜如花。她搀着布木布泰走向正殿,边走边劝慰,“姐姐也真是,哪能跟孩子一般见识?他们心里只想着玩,哪里懂咱们做额娘的心思?博果尔还不一样,只因没有实职,不在狩猎名单内,跟妹妹闹了好些日子,非要进宫求太后恩典随驾围场不可。不是妹妹挡着,只怕他早来烦扰姐姐了。”
叹息一声,“今儿,老少爷们冬围出行。这会子,估计博果尔也正郁闷呢……”布木布泰闻言,顺着娜木钟的话说,“妹妹说得是。”
喟叹一声,感慨道,“咱们就算操碎了心,孩子们也未必领情……”说话间,嗓子一阵发痒。布木布泰急忙用锦帕掩住樱唇,咳咳咳地咳起来。娜木钟见状,一脸关切之色,“好好的,怎么咳嗽起来了?估摸着,应该是着凉受风了。”
看向苏麻,吩咐,“苏麻,遣人宣太医,给姐姐瞧瞧……”苏麻应了一声,吩咐宫人宣太医。布木布泰拍拍娜木钟的手,一脸感动之色,“还是妹妹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