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气氛有些尴尬,辛夷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柳元景,眼眸中满是控诉。 柳元景被她看得无耐,又不好意思将外貌一事拿到台面上讲,只能假装咳嗽,避过了辛夷目光。 辛夷目不转睛的将柳元景打量了一番后,喃喃自语到:“奇怪,不过个子生的别旁人高点儿,腰比旁人细点儿,皮肤比旁人嫩点儿,功夫别强些……为什么就那么多女子,前赴后继的朝前冲么?”
“不要再犯傻了。”
柳元景哭笑不得,出言打断辛夷滔滔不绝的评论。 她刚才的话,哪像是姑娘家该说的。男儿就该建功立业,怎能靠皮相惑人。柳元景最不喜听人夸他容貌,但是辛夷说来,他只能无可奈何。 两人感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柳元景又怎好去怪她。 她阴阳怪气的话,说到底不过是小女子拈酸吃醋。太当真的话,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辛夷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柳元景这么一说,她反而更来劲儿了,眼睛圆睁气势很足的说:“怎么了,夸你也有错吗,我看你还是早点儿娶了公主,让所有人都死心吧。”
她任性的模样,让柳元景面色有些不好,眸子暗了下来。他伸出手指,慢条斯理的穿过辛夷的长发,语调缓慢的问到:“所有人也包括你么,你想对我死心么?”
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辛夷的脖颈,她身子哆嗦了下,避开了柳元景的触碰。 明知他的语气有些生气,辛夷赌着一口气,硬着脖子说:“你是要做驸马的人,还会在意我的想法么。我对你死不死心,能改变什么。”
话到最后,辛夷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整个人涩涩的,有种说不出失落。 她吃醋,她嫉妒,一切又有什么用。她脚下的宅子,她面前的人,都不是属于她的。 柳元景的话就像引子,将辛夷的委屈心塞全都诱引出来。 两人正在僵持之际,门口处闪过一抹纤细身影,原是香蝶回来了。见世子还有辛夷都在房中,于是又退了出去。 “奴婢见过世子,见过小姐。”
柳元景不喜侍女在身边服侍,香蝶捧着砚台,垂首站在门旁。 引起议论的人来了,两人的话题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辛夷深深的看了柳元景一眼,然后扬声问到:“砚台找到了,先放在书房中吧。”
“是,奴婢遵命。”
香蝶听了辛夷的指示,捧着砚台,放到了书房中的梨花木桌子上。 世子和辛夷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好,香蝶暗中思量着,有些难以明白柳元景的做法。 听说辛夷不过小门小户出身,与当今公主相比犹若云泥。眼看着大婚在即,世子和辛夷同住一个院中,也不怕生出闲话来。 香蝶这几日仔细看了,柳元景虽说是未来的国公爷,然而仪表堂堂,身上没有一丝纨绔之气。这样的人才,当得起公主那样的金枝玉叶。 辛夷脾气虽好,可论起身份地位,她就算在柳元景身边做一个妾室通房,也是得了大造化。 主子让她盯好辛夷,究竟是为何,她怎么看,辛夷都只是寻常女子而已。 砚台摆好之后,念及薜萝还没有回来,香蝶寻摸到小厨房,烧了一壶开水。 等她冲泡好茶之后,端到辛夷房内,柳元景已经不在,薜萝为辛夷捶着肩膀。 她将茶壶与茶杯,一并放在桌上,手放在裙子两侧,温顺的站在一旁,等候着吩咐。 辛夷一直怀疑香蝶的来历,先前很少让她动吃食和茶水,见她擅自去煮茶,于是掀开眼皮懒懒的说了句:“我不惯别人煮的茶,这些事儿以后还是让薜萝做吧。这盘百合酥太甜了,你与薜萝拿下去分掉。”
“谢过小姐。”
薜萝和香蝶齐齐答谢,辛夷垂眸,没再说话。 辛夷不喝香蝶亲手冲泡的茶水,她并未起疑。只因她这几日也看了,辛夷对于吃食十分讲究。 点心必然要福源楼的,茶叶一定要雨前龙井,且要经过数道工序。 香蝶今日泡茶,只是一时不察,将以前的习惯带了出来。 在探明了香蝶的来历后,辛夷没有当场拆穿她。之前与柳元景所说,不过是她借题发挥,发泄一下心中不满。 谷明月心仪柳元景的可能十分微小,如果她果真是穿越女,在面对感情时不会畏畏缩缩。再者,她一个官家小姐,做出让奴婢跟踪男子的事儿,传出去,闺誉要毁之殆尽。 能让谷明月冒着这么大风险,将香蝶派到她们身边,目地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在完全弄明白谷明月的目地之前,辛夷决定暂且将她留在身旁,好好观察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这次就坐手拿弹弓的牧童,看看从香蝶身上究竟能引出多少人来。 这场风波,多少让辛夷的注意力跟着转移了一些,没让她亟需纠缠与柳元景和平阳公主的婚事上。 天气阴晴不定了三四日,第五日,终于迎来了一个明澈的晴天。 秋日里,能遇到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风和日丽,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黄色的树叶和红色的树叶,交织着一半绿色,颜色格外好看。 艳阳高照的夏日离开,乍暖还寒的秋日,别有一番风情。中秋将近,再过些日子,草木恐怕就要凋零。 柳元景突然要带辛夷到远扬牧场散心,让辛夷惊喜之余,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在郑直的带领下,辛夷学会了骑马,她曾经设想过和柳元景一起,同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驰骋,肆意享受纵马遨游的快感。 然而,因为种种意外,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两人聚首时,情况尴尬,辛夷身染怪毒体质娇弱。后来好不容易将病养好,又遇到了赐婚之事。 阴差阳错下,这还是柳元景和辛夷,头一次一起到牧场骑马。 辛夷十分喜欢在户外骑马纵横的感觉,欣然应允。当看到柳元景送来的深蓝骑装以及火红披风时,辛夷的眸子几乎要闪耀出火花来。 他早有准备,不然怎能临时备好女子用的骑装和鞍轡。 深蓝色的骑装穿在身上,十分熨帖,同衣服一并送来的还有马鞭。精美的马鞭把手处,镶嵌着紫色的宝石。 辛夷换好衣衫,得意的挥舞着马鞭,柳元景怎么晓得她喜欢这个。 出了门之后,柳元景笑着将辛夷打量了一遍,亲手将她扶上了马车。京城中人员混杂,辛夷骑着马抛头露面,难免会引人注意。 出了城门后,辛夷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踩着脚蹬麻利的翻身上马。 她坐在高大的骏马上,身子微伏,眯着眼睛,神情十分愉悦。 柳元景骑着银雪,在辛夷身边跟着,随意勒着缰绳,密切关注着她的动态。他为辛夷挑的马儿,性情十分温顺,脚力了得。 他们今日要去的牧场,在仙女山上,两人并马而行,俊男靓女一路引人侧目。 “咦,这山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辛夷随口问到,面色有些疑惑。她来平京城后,在内宅待的居多,所以许多事并不清楚。 柳元景应邀来过仙女山牧场,见状回到:“仙女山上有座景云寺,这些大概是前来礼佛的香客。”
平京城大大小小也几十座寺庙,若算上达官贵人府邸的家庙,更是数不胜数。 在众多寺庙中,景云寺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声名远播,只因在寺中求的姻缘签十分准。 每年,前来还愿的人络绎不绝。 故而,平京城的女子们,无论出身富贵或是出身平凡,几乎都会来景云寺求一次姻缘签。 这寺院还有一处十分奇妙,无论男女,无论在寺中求多少次签,只有第一支签才是最准的。 阴雨连绵后,难得放晴,今日前来烧香请愿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谷明月连同母亲韦氏,还有秋姨娘以及两个庶出姊妹,如今正在赶往景云寺的路上。 有可谓冤家路窄,不想碰面的人,偏偏又在上天的安排下,碰了次面。 辛夷她们一行人在山上走着,山下人来往穿梭,俯视下去犹如小人国。 她和柳元景策马在前,薜萝和香蝶,反倒享受了一次小姐待遇,一并坐在马车中。 底下青骢马车络绎不绝,马车上挂着各府的标志。 辛夷随意看了两眼,视线被其中几辆马车上的谷字吸引过去,她扬起马鞭,遥遥指向半山腰处问到:“玉卿,你看那是不是个谷字,山下的是不是谷家的马车。”
她语气有些不定,毕竟距离太远,所以问了目力极好的柳元景。 柳元景只看了一眼,颔首道:“的确是谷字,怎么了,京城中谷家那么多,也许是不相识的。”
不愧是柳元景,辛夷刚开口,他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 只是世间事大多巧合,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山下的车辆中,乘坐的不是旁人,正是韦氏母女。 辛夷遥遥一指,本属误打误撞,偏生点出的就是谷明月乘坐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