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回在街上还是很明显的偶遇,这次在城南遇到顾五小姐,陶汾就觉得有点意思了。 “五小姐?”
陶汾笑着招呼,“真巧啊!”
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顾五小姐朝他矜持地点了点头,作势往里走。 陶汾笑了笑,侧身为她让路。 这一处庄园是他的产业,主要用来畜养马匹,也有跑马场供人租赁使用。 可顾家的小姐哪里需要到他这儿来买马跑马? 多半是来找他的。 不过人家小姑娘面子薄不想直说,陶汾也就随着她了。 果然,顾五小姐走过他身前后,又停步转身,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陶汾:“陶郎也来这儿玩?”
陶汾笑:“是啊是啊!”
小姑娘细致的眉间快速蹙了一下,道:“怎么不见钟姑娘一起?”
果然是来找他聊楚楚。 陶汾心中好笑,道:“这儿就一些畜牲,不是姑娘们玩的地方——”见顾五小姐变了眼神,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又打了个哈哈,改口道,“不过也欢迎五小姐来玩!”
顾五小姐冷着一张俏脸没说话。 惹小姑娘生气了啊…… 陶汾尴尬摸了摸鼻子,笑道:“楚楚体弱,连车都不爱坐,何况骑马?”
顾五小姐冷冷一笑,道:“陶郎不是见过钟姑娘了?这一年多来,我唐家表姐不惜重金为钟姑娘延医请药,钟姑娘的身子早就好多了,闲来无事,还将整个京城都走了一遍。”
陶汾笑着附和:“是是,多亏了唐大小姐。”
心里却疑问琢磨,楚楚到底哪里得罪了这顾五小姐? “钟姑娘身子好后,我可没少在外面遇见她。”
陶汾继续点头附和:“对对,她卧病多年,闷太久了,肯定要多出去见见世面!”
顾五小姐忍了忍,又道:“陶郎既然回京了,怎的不多陪陪钟姑娘出门游玩?”
陶汾不解:“她有侍女啊!”
顾五小姐终于急了,忍不住瞪他一眼:“她是你未婚妻,你有事忙也就算了,现下没事了也不陪她,就不怕她出事吗?!”
小姑娘急眼的一瞪有点可爱,陶汾看得一乐,随口反问:“能出什么事?”
顾五小姐气呼呼,却不说话了。 陶汾见状笑道:“五小姐来找陶某——” “谁来找你了!”
顾五小姐顿时涨红了脸。 陶汾一拍脑袋。 哎呀,又不小心说破了! 他平时来往的都是市井中人,连来往较多的女子,如楚楚和唐师妹都是性子比较直爽的。 对上这喜欢拐弯抹角的顾五小姐,就总是错漏百出。 又惹小姑娘生气了,哎……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描补,又一辆马车停在了庄园门口。 罗绮饰缀,香风迎面,是女子的车。 他这养马的庄子怎么会来大家闺秀? 正觉奇怪,新进的马车上便下来一名衣着不凡的美貌女子。 “大姐姐!”
顾五小姐唤了一声。 语气恭敬中带着几分娇俏,与刚才同陶汾交谈时的冷淡疏离大相径庭。 大约是离他有点近的缘故,陶汾感觉耳朵酥酥的。 “既来了,怎么不先进去?”
刚下车的女子问。 顾五小姐迎上去挽住女子的胳膊,含糊着嘟囔:“正要进去呢……” 这时,庄园的管事也迎了出来,殷勤地招呼两位顾家小姐往里走。 经过陶汾面前时,顾五小姐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带了点儿高傲和示威。 陶汾忍俊不禁。 顾家的大小姐也来了,原来真不是来找他的啊! 管事将顾氏姐妹迎进去后,才得空再跑出来见陶汾。 “怎么我们这儿还有夫人小姐来玩?”
陶汾好奇地问。 管事嘿嘿一笑,道:“这两年京中流行击鞠,小的便辟了几处击鞠场,也会有夫人小姐前来消遣。”
陶汾扶额笑。 误会了!误会了! 难怪人家小姑娘生气呢! “以后顾家小姐来玩算我的!”
陶汾吩咐道,“要格外伺候周到了!”
管事迭声应下。 陶汾想了想,手一挥:“带我看看击鞠场去!”
…… 这边的管事很有经商头脑,把陶汾记忆里简陋的马场给规整成了五处互不干扰的击鞠场,以竹木网墙间隔,互相之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陶汾也玩过击鞠,一见到用具就忍不住上去摆弄摆弄。 正摆弄着,隔壁场地传来呼喝人声,应该是有人进去玩了。 他起初也没在意,但没过多久,“顾晴岚”三个字传到了他耳中。 晴岚,是顾五小姐的闺名。 顾家小姐的闺名不是什么秘密,但也不是谁都能挂在嘴边的。 尤其还是用那样轻佻的语气说出来。 陶汾停了动作,皱眉听隔壁击鞠场传来的对话。 隔壁是一群男子,约十人左右。 有的在较远处击球,有的在骑马,还有两三人,在距离陶汾不远的地方闲聊。 聊的就是顾五小姐,顾晴岚。 那几人大约也知道说的话见不得人,声音都是压低过的。 只是恰好陶汾与那几人只隔了一堵竹木墙,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 “光这样就行了吗?”
“先这么着,回头我家里、还有昭仪那边自有办法!”
“顾家的小姐没那么容易得手吧?”
“别的顾家小姐没那么容易得手,但是顾晴岚……”那人没把话说完,换成了一串意味不明的笑。 另一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总是姓顾,而且又那般美貌……小弟就先贺过宇文兄了!”
“……” 陶汾听着,逐渐露出一个无声的冷笑。 …… 另一片击鞠场上,姑娘们已经上马挥杖玩起来了。 她们大多都是生手,因此嘻嘻哈哈玩得热闹却不激烈。 远远望去,花团锦簇,甚至有些赏心悦目。 突然,一声马嘶,惊破球场。 “五妹!”
“晴岚!”
惊呼声中,一匹马儿猛然冲出,马背上的少女却是斜挂而出。 双足尚连着马镫,身子已摇摇欲坠。 她一只手紧紧攥着缰绳,试图重新坐回鞍上,然而狂奔中的马儿却令她始终无法如愿起身。 眼看发髻散落一半,倘若在她起身之前全部散开,就有被卷落的危险! 早在马嘶声响的一瞬,已惊动四方。 场边的驯马师第一时间上马冲来,但反应更快的,却是隔壁击鞠场的人。 冲在最前的年轻男子眼看就要够着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 就在这时,从另一侧的竹木墙外,一人腾空跃起,墙头一个借力,直扑惊马。 那人显然骑术及身手都十分了得,精准落在马背上后,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捞起即将坠落的少女。 受惊的马儿在即将撞到竹木墙的前一刻陡然转向,绕着击鞠场跑了起来。 两三圈后,马速渐缓渐停。 救人的男子率先下马,拉着缰绳,安抚地摸了摸马头,才转过脸冲马背上惊魂未定的少女一笑,阳光下一口白牙雪亮雪亮:“五小姐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