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抗击正在酣斗之际，一大队衙役、官兵跑向码头，为首的官员骑着高头大马，在码头中间停住马，高声喊道：“本府在此，全都给我住手！”

众人一看，有人认出骑在马上喊话的是天津知府莫文海，双方打斗的人都停下手。莫文海在马上高声说道：“本府接报，有人在码头闹事斗殴，特来弹压。来人，把闹事的全都抓起来！”

官兵和衙役上前把码头工人和义和团的人抓住绑起来，张德成问道：“闹事的明明是这些流氓和日本浪人，为何只抓我们。”

义和团众人纷纷附和质问。莫文海吼道：“谁再不服闹事，罪加一等。”

张德成示意众人不要抵抗官府，先随衙役到知府衙门再说。莫文海回到衙门之后，刚想提审张德成，就见一名衙役跑进衙堂，衙役禀报：“知府大人，南市发生骚乱，狗不理包子铺与东洋人打起来了。”

莫文海恼怒：“这群东洋人实在可恶！让他们自己打去。”

莫文海之前受松井的胁迫，找来狗不理包子铺的老板，把东洋人要铺子的事说了。狗不理包子铺明确表示：不要说低于市价三成，就是高于市价的三成，也绝不出让铺子。松井见谈不成，就让几个日本浪人假装去吃饭，找茬在铺子里闹事，搅得包子铺没法做生意。老板被激怒，请了天津卫的几个武林高手，把闹事的日本浪人痛打了一顿。松井找到莫文海告状，莫文海敷衍地答应查办，一直拖着不办，莫文海知道狗不理包子铺在天津根深蒂固，不想因为得罪这些天津有势力的商家。曲东苟见松井一筹莫展，就献计说可以把狗不理包子铺对面的铺子拿下来。松井说，只要拿到铺子就重重有赏。曲东苟知道对面的铺子富贵饭庄，老板姓杨，老两口无儿无女，过继了乡下的亲侄子来当儿子。谁知这个侄子过继之后，仗着有了钱，游手好闲，整天和一帮混混吃喝嫖赌，因而认识了曲东苟。曲东苟故意请杨家侄子逛妓院、泡赌场，几天下来欠下一堆赌债。曲东苟拿着借据找到富贵饭庄杨老板，老两口一商量，与其被这个败家子将家产败光，不如趁早卖了铺子，回乡下养老。于是就答应把铺子卖给松井，老两口带着过继的儿子回乡下了。松井夸奖曲东苟会办事，就奖了他一大笔钱。曲东苟愈发来劲，又向松井献计：趁着义和团的人被抓，码头无人保护，强行夺取码头。码头搬运行的老板们见官府给日本人撑腰，迫于无奈，只能与日本人合作，受日本人盘剥。林黑儿、丁哲东自张德成等人被抓后，十分焦急，多方打探消息，想办法营救，无奈莫文海迫于日本领事馆的压力，明知是日本人捣鬼，也不敢释放义和团的人，好在只是关押起来，没有为难打骂众人。伊然在与丁哲东谈起这事的时候，气愤地说：“当官不为民做主，只会帮着洋人欺压自己同胞，这样的朝廷迟早要完蛋。”

丁哲东说：“你对我说这些无妨，到外面千万不可乱说，否则被人告发治你图谋造反的罪名。”

伊然说：“是，我知道了。先生，国家腐败到这样了，有什么法子救吗？”

丁哲东开导她：“法子还是有的，象欧洲的工业革命19世纪前期，欧洲主要国家开始以机器生产取代手工劳动，进入蒸汽时代；1870年开始，第二次工业革命，运用新科技，进入电气时代。欧洲技术进步和工业革命，不仅改变了生产方式，提高了生产效率，丰富了物质基础，而且对西方人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产生巨大的影响。由于工业革命产生了新兴资产阶级，从而引发了资产阶级革命，如法国七月革命、欧洲革命；同时工人阶级的出现，也带来了工人运动、民主民族运动。通过这些革命，很多欧洲国家取消了君主王权，变革成为资产阶级民主政权。中华大国要想振兴，首先必须推翻满清皇帝，实现民族民主共和制，才能象西方一样富强起来。这些话，你千万不可对外人说起，这是要掉头的。”

伊然心里甜蜜蜜的，这么紧要、秘密的话，丁哲东只对自己说，显然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丁哲东对林黑儿和伊然说，要去一趟京城，托一托关系，想办法救出张德成等人。他找到叔父丁汝昌生前好友直隶总督裕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裕禄，并且说：“如今我朝军力积弱，洋人仗着船坚炮利，上欺天子、下压百姓，动辄逼迫朝廷签订不平等条约，丧权辱国。义和团打着‘扶清灭洋’的旗号，发动民众，朝廷正可借此民心可用，打理扶持义和团、红灯照，将他们变成朝廷的民团，对抗洋人。”

裕禄沉凝一会儿，说道：“贤侄所言有一定道理，待我与朝中几位大臣商量一二。我先修书一封给知府莫文海，让他放人。”

丁哲东携带裕禄的亲笔信函，星夜兼程赶回天津。莫文海读完直隶总督裕禄的信函，当即下令放人。几天后，丁哲东从北京城得到消息：戊戌变法时光绪支持的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人与西方关系密切，主张效仿西洋实行民主政体。变法失败后，慈禧太后重新掌权，控制朝廷，慈禧太后对西方反对她废黜光绪感到十分不满。加上朝中刚毅、裕禄、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亦主抚义和团，向洋人开战。慈禧不顾西方外交人员的抗议，发布维护义和团的诏令。直隶总督裕禄奉旨扶助义和团，除了向团民发放饷银外，裕禄还邀请义和团的首领大师兄到天津开坛聚众。从此义和团、红灯照在天津、北京和直隶各地蓬勃发展起来，人员迅速壮大。张德成、林黑儿带领义和团、红灯照将海河码头的日本人打跑。收回了码头之后，姜伊然和众人来到狗不理包子铺对面的松井株式会社，松井、杨家昌收到风声，提前躲了起来，在店铺里正好抓到来找松井的曲东苟，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袁存忠等人对着曲东苟一顿胖揍，打断了曲东苟的一条腿和几根肋骨，要不是林黑儿拦着不让出人命，恐怕曲东苟当场就被打死。紧接着的日子里，整个天津都沸腾了，到处是红灯照、义和团在大街上游走、宣传。一些平日里坑蒙拐骗、欺压百姓的混混、洋教士被义和团、红灯照抓住，民愤极大地甚至被当场处死。但是此时丁哲东和张德成的观念上发生了矛盾，张德成主张凡是洋教堂一律烧毁、洋人一律处死；丁哲东反对滥杀无辜，主张只惩办作恶的洋人和侵略者；丁哲东还建议义和团购置一些洋枪洋炮，张德成不同意，说老祖宗的气功、道法，可以刀枪不入。丁哲东面对这些越来越膨胀和愚昧的想法，感到有些失望。但是接下来义和团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丁哲东失望，连姜伊然也看不过去。义和团团众声称神灵附体、刀枪不入，到处烧毁教堂，见洋人就杀，甚至冲进外国领事馆，烧杀抢掠，一些不法之徒趁机混进义和团，到处抢劫杀人放火。丁哲东和姜伊然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把女校的查理先生和嬷嬷们悄悄转移到一处园子里。各地发生的教案，使英德等国外交公使们感到威胁和恐惧，纷纷要求各国派军队保护大使馆、领事馆。1900年5月英、俄、日、法、意、美、德、奥为首的国家组成八国联军，以镇压义和团之名行瓜分和掠夺中国之实。6月中旬，侵华帝国主义海军在沙俄海军将领指挥下，联合进攻大沽口炮台，遭到守军坚决抵抗，清军共击伤击沉敌舰6艘，毙伤敌军200余名。正当战事激烈时，守将罗荣光中弹牺牲，清军失去指挥，大沽炮台失守。大沽口失陷后，俄、英、德、美援军数千人，闯入天津海河西岸紫竹林租界，对天津城及其外围发动猛攻，义和团红灯照联合清军奋起投入天津保卫战。直隶总督裕禄下令曹福田率义和团一部与清军进攻天津老龙头火车站的俄军。火车站反复易手，战局胶着拉锯，最终因清军和义和团死伤惨重，停止了进攻，转而围困火车站。张德成率义和团及清军一部围攻紫竹林租界，八国联军在租界的各个路口都埋上地雷。第一波冲锋下来，义和团吃了大亏。张德成想起曾经听说书的说过“火牛阵”，战国时期齐国将领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国围城的故事。于是张德成让袁存忠等人牵来十几头水牛，用红布蒙上眼睛，角上绑上尖刀，尾巴上绑上浸满灯油的布团，点着布团后，水牛们拼命向租界冲去，一路引爆了地雷。义和团跟着火牛冲进紫竹林租界。林黑儿带领红灯照姐妹，配合义和团作战，伊然和大家一道，在战场上运送伤员、救死扶伤。她曾经和嬷嬷学过西医护士，所以她在救治的时候，会给伤者先做一些简单的包扎，再让人把伤者送到后方，林黑儿夸奖伊然干得好，这样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晚上，紫竹林外义和团在一片空地上休整，伊然正在逐个查看伤者的伤势，林黑儿走过来说：“伊然，你也忙了一天了，快歇歇，来喝口水。”

伊然接过林黑儿递过来的水碗，“谢谢大姐。”

大口喝完水，用衣袖抹抹嘴角。林黑儿拉着伊然坐下，疼爱地拿毛巾给伊然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污渍。伊然问道：“大姐，这些天义和团的弟兄死伤惨重，洋人的枪炮厉害，我们不能硬拼啊。”

林黑儿黯然道：“是啊，洋人船坚炮利，我们只有大刀长矛，实在比不过，唯有用我们的斗志方可战胜洋人，令他们胆寒。”

第二天，清军聂士成部向紫竹林租界内的八国联军发起猛烈的炮击。聂士成乃清末名将，从军四十年，中日甲午战争中曾在朝鲜抗击日军，在辽宁连山关、摩天岭两败日军，他麾下的清军勇猛善战。紫竹林的八国联军被聂士成的炮火压制，八国联军被迫集中兵力突围。突围出来的一部八国联军，绕到聂士成军的后面发动攻击。聂士成无奈只好退守八里台，八国联军分三路包围八里台。聂士成横刀立马在八里台桥头，指挥部下奋力抵抗，他的双腿被流弹打伤，战马倒毙。聂士成毅然不退却，最后腹部中弹、肠子都流出来了，部下劝他撤离，他坚持不走，最终头部再次中弹身亡。义和团配合清军节节抵抗，怎奈敌不过洋人的机枪火炮，林黑儿带领红灯照抢救伤员后撤，一发炮弹在她身边爆炸，姜伊然远远地眼看着林黑儿倒在血泊之中，大喊一声：“大姐！”

刚要冲上前去救林黑儿，一排子弹飞来击中伊然，旁边的袁存忠也同时中弹，万大成看情况危急，背起姜伊然飞快地向后就跑。此时清军、义和团已溃不成军，八国联军在后面紧紧追杀。万大成慌不择路，只顾拼命地逃跑，身后十几个洋兵持枪到处追杀溃散的义和团。跑着跑着，就在万大成快跑不动时，旁边的巷子里闪出一个身影，拉住万大成往岔道的巷子跑，这时万大成才看清来人是丁哲东。丁哲东领着万大成转过几个巷子口，避开八国联军，来到一处僻静的园子里。几个嬷嬷迎上来，认出受伤的伊然。这几个就是女校的嬷嬷，当时为了躲避义和团滥杀，丁哲东和姜伊然把他们藏在这个园子里。嬷嬷让万大成把伊然放到一张长条桌上，把丁哲东和万大成请出屋子，她们把伊然的衣服剪开，给伊然检查伤口，发现伊然在胸口和右臂上各中了一枪，好在胸口这枪没伤着心脏，嬷嬷取出伊然体内的弹头，给她的伤口消毒包扎。然后让万大成、丁哲东把昏迷的伊然抬进一间卧室，放到床上，让她休息。嬷嬷说，弹头取出来了，不会有危险，只是要注意不能让伤口发炎。伊然睁开眼，看到丁哲东正坐在床边的木椅子上，关切地望着自己。伊然问道：“先生，我这是在哪？”

丁哲东笑着说：“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我们给嬷嬷藏身的园子里，你受了伤，嬷嬷已经给你处理了，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丁哲东摸摸伊然的额头，说：“还好没有发烧，你吃点东西吧。”

伊然急切地问：“红灯照义和团怎样了？天津怎样了？”

丁哲东黯然：“八国联军把天津占领了，红灯照义和团都被打散了。”

丁哲东安慰道：“你先别想那么多，把伤养好再说。”

说完就出去了，不一会儿，万大成、弟弟姜亦达和丁哲东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伊然惊异地看着弟弟问：“亦达，你怎么在这？”

万大成回道：“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义和团红灯照，丁先生担心亦达在大师姐家不安全，就让我把亦达接过来了。”

“大姐怎样了？”

丁哲东说：“林黑儿当日在八里台被炮弹击中，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已经去找人打听了。”

亦达拉着姐姐的手含着泪说：“姐，我真担心会失去你。”

伊然抚着弟弟的头说：“放心吧，姐姐答应过母亲，不会丢下你的。”

哲东担心伊然情绪激动，不利于养伤，就岔开话题：“伊然，嬷嬷说你需要静养，先不要想太多，有我和大成呢。你先把粥喝了。”

伊然吃着丁哲东喂的粥，心里一阵温暖。待伊然吃完粥，三人就退出房间，让伊然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