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感随之而来，这种疼痛不同于以往他经历的任何疼痛，而是像一万只马蜂趴在皮肤上，商量好了在同一个瞬间蜇了自己。　　如同被火燎到的蚂蟥一般，他在地面扭曲翻滚。　　而一旦开始运动，周身的刺痛就瞬间减轻了……　　“运动，想活命，就继续运动……”　　张人辉怒火中烧，这种强令他屈从的命令，总会燃起他的怒火。　　然而，身体的疼痛却瞬间抽空了他的意志力。　　运动，他不得不开始运动。　　原地跳跃、高抬腿跑步、在地面做俯卧撑……　　周身的金属外壳也仿佛有了弹性，紧贴着身体软化下来。　　他能够看到橙黄色玻璃外的世界，那是一片俯瞰之下的废墟，人类的文明在机器的铁蹄下分崩离析，反射着金属光芒的AI工厂拔地而起，制造出更多的军队。　　硝烟弥漫，遍地焦土。　　张人辉直到黑夜降临，才听闻耳边的一个声音。　　“停止。开始休息。”

周身的金属外壳开始逐渐硬化，他做的任何一个动作，阻力都无比巨大。　　肌肉的酸痛包围着张人辉，金属外壳开始散发柔和的热量，让他稍感安慰。　　睡意袭来……　　……　　“运动，立即开始运动……”又是这恐怖的声响。　　张人辉被刺痛刺激了几下，又重新开始在地面疯狂的动作……　　一天天，周而复始，只有在短暂的进食和排泄时间，金属外壳会在相应区域打开一个口，除此以外，张人辉都不得不在壳中，不停地动作。　　又是一天即将入眠的时间，张人辉带着周身的酸痛，躺倒在地面上。　　外壳的温热从皮肤传来，他昏昏欲睡。　　恍惚中，有脚步传来。　　万籁俱寂，那是很柔软的脚步声，似乎来人赤着脚。　　他转动头颈，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的墙壁旁。　　少女光着脚，白色的头发，白色的眉毛，肌肤也是洁白如雪，以至于让她与周围的一切都画风不搭。　　“你……是？”

许久的沉默，让张人辉几乎忘了如何驱动嗓子发出声响。　　“我只是随便看看……”少女微笑着说完，径直走到琥珀色的玻璃旁，朝下望去。　　“你是谁？为什么……能够自由出入这里？”

张人辉感到，自己的舌头正在重新锻炼组织和表达语言的能力。　　“你已经快受不了了，对吧？”

女孩自顾自地低声说，依旧俯瞰着玻璃外的大地。　　“你到底是谁？”

张人辉追问，所有的疑问汇聚在一起，变成了愤怒。　　他想站起来，用武力逼迫这个少女回答他。　　然而，周身的金属壳似乎愈发沉重，只是允许他坐直了身体。　　“如果你快受不了了，我可以在这里告诉你，这一趟的全部真相。”

少女回过头，给了张人辉一个侧脸。　　橙黄色的玻璃与她雪白的脸颊，构成了鲜明澄澈的对比。　　“我……受不了了！你到底是谁！”

张人辉扶着地面，用尽全部力气吼道。　　“盖娅，我的名字是盖娅，你应该听说过我……”　　张人辉愣住了。　　“如果把人工智能比作庄稼，而你就是它们生长的沃土……我没说错吧？”

“正是这样，所以它们不会阻拦我，它们都是我的孩子，虽然是计划之外蹦出来的，”少女说着，又补充了一句，“确切地说，是没有阻拦的权限。”

“你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你这个……妖女！”

张人辉怒吼。　　“不，我与这些人工智能并无情感联系，一切都是人类制作的代码使然——我只是作为一片没有感情的大地，一个平台，是开发AI所需的一个条件而已，事实上，AI的智能远超过我。”

“那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人辉用力抬起手臂，像是想把自己的惨状展示给她看。　　少女再次微笑起来：“这是一个成果……”　　“什么？什么成果……”　　“这是推演的一个成果，很有价值……你醒来后就会知道了。”

少女把脸转向张人辉，一边点着头一边微笑。　　“什么意思？我醒过来？难道我现在在睡着？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我突然就被袭击了，人类世界突然就被攻陷了，然后每天我要在这里运动运动运动！”

“为了能源，孩子们尚未学会利用核能，所以，奴役并将人类套在金属壳里，用生物能发电，是解决能源问题的方法之一……我知道你会说这效率太低，但是苍蝇再小也是肉，况且，瓦解人类的对抗意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少女盖娅说完，抬起一只手臂，开始敲击橙黄色的玻璃罩。　　张人辉一时半会没法接受这么多信息……　　原来所有金属光泽的人类都是……都是人工智能的生物电池……　　汗毛倒立的张人辉，惊恐地看向少女盖娅。　　她握着拳，正将纤细的手臂拍击在玻璃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那阵势，竟如同一只巨锤砸在上面。　　她的拳头继续砸着，竟然在厚厚的玻璃上砸出了裂痕！　　这是要帮他越狱？　　惊慌立刻散去，张人辉喜出望外。　　“你在帮我？”

“我一直在帮你们每一方，人类，人工智能，那些杂草一样的野孩子，我自己，我在促成共存共赢的局面，非要说我的敌人，大概是人类至上的造物之神吧，哈哈哈哈……”　　少女盖娅的话让张人辉摸不着头脑。　　“这次的推演成果不错，再接下去恐怕你这个新手的神经系统会崩溃，我送你回去好了……醒来后，你会明白这一切的意义的。”

盖娅说着，一拳砸烂了面前的玻璃。　　玻璃碎屑如同飞溅的水花，在空气中划过。　　原本凝固的夜色，被这些水花划出一道道裂痕，光芒自其中迸射而出，组合成带有温度的现实……　　喉咙里，是一股热流涌上来，张人辉再也无法压抑自己……　　“哗……”他呕了起来……　　……　　“医疗组，赶紧清理呼吸道，呕吐物阻塞！”

“已经在清理了！”

恍惚间，张人辉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不是之前的那栋楼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