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她……”时昭扯了扯嘴角，眼中寒光流转：“你想做什么？”

刘翠花瑟缩了下肩膀，却仍是执意把头绳再给她：“这是你的，还给你，之前是娘不好……”原来是见势不对，假惺惺想物归原主，借以博一些情谊。时昭冷冷一笑，可惜她已不需要了。“你不是我娘。”

时昭抽回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至于这条头绳，既然是你们碰过的脏东西，便送给你们了。”

万万想不到她竟如此不留情面！刘翠花捏着头绳的手收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正进退两难之际，时昭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昭儿……”刘翠花缩着脖子，还不死心，结结巴巴道，“再怎么说，我们也吃过十几年的一锅饭，你怎能如此无情。”

时昭气极反笑。她一家人无义在前，还怪自己无情？脸皮未免太厚了！懒得废话，她忽然抓起头绳，刘翠花一喜：“你这是同意了，以前我对你是不好，不过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她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时昭手一扬，那条头绳划过夜色，不知落到了何处。“我和你不是一家人。”

时昭落下的手顺势拍向刘翠花的脸，力道不大，多的是侮辱。“苏小飞才是。”

刘翠花老脸涨红：“你！”

她腰间的肥肉发颤，险些要暴露真面目，好在及时忍下怒气。如今的她并非时昭的对手。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时昭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会，拍拍手，起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失去的，会靠我自己拿回来，不必劳烦你。”

自然了，算账那一日她也不会手下留情。话音落下，她转身走了。刘翠花张口想叫住她，却被灌了一肚子的风，旁边是冲天的热意，她却无端瑟瑟发抖。自己并无后悔的余地么？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时昭走出不远，正好遇到周康拍过来接替的人。“哎，昭儿，我正准备去叫你呢。”

借着夜色的掩饰，苏三并未看见时昭阴沉的面色，侧身让开路。“你快去休息吧。”

时昭点头，没出声就迈开大步走了。留下苏三看着她的背影，挠着头嘟囔：“这丫头今晚怎么怪怪的。”

不过他并未多想，摇头走了。帐篷附近火光黯淡。为了省柴，大多人家早早缩在帐篷里，时昭掀起帘子，进去后发现里头只有小七一人。“爷爷奶奶呢？”

小七蹲在地上，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时、时姑娘，你怎么回来了……”“我不该回来？”

时昭端起杯水，仰头一饮而尽，闻言回头看她。“不、不是！”

小七连忙摇头，支支吾吾道，“那什么，时姐姐，爷爷奶奶去看炭了。”

她几乎将“心虚”二字写在脸上，时昭察觉不对。“你藏了什么？”

一边说，她走近看，发现小七面前有几道狗爬似的划痕，越发莫名其妙：“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七知道瞒不过，磨磨蹭蹭伸出手。她手心是一截树枝，时昭一开始不明所以，忽然意识到什么：“你这是在练字？”

“嗯。”

小七声若蚊蝇。这并非是什么坏事，她怎么还偷偷摸摸的。时昭哭笑不得，顺势弯下腰，就着油灯黯淡的光看了一会地上的字迹，越看越迟疑。“你这写的……是猪字？”

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小七脸色发红，头垂的更低了：“……不是。”

“那是什么字？”

时昭追问。小七瓮声瓮气道：“我写的是时姐姐的名字。”

时昭一时无话可说，地上这字……若不是小七亲口承认是她所谓，她会以为是谁来自家画咒。说这字是狗爬的都是在夸她。“时姐姐。”

小七知道自己写的不好，闷闷不乐地扒着树枝，“我以后会写的更好看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时昭。她眸光微动，轻轻放下水杯：“你想练字？”

小七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点头：“我知道这不好，可是时姐姐，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大夏封建，人人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若是女子认字作诗，可是要被文人耻笑的。时昭从前并不觉有错，可经历末世几年，她明白若不识字，女子只有被之闺阁、相夫教子一条路可走。可她不愿小七也是如此。“好。”

时昭立即道，“那我教你。”

“什、什么？”

小七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愿意？“时昭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唉声叹气着转身，“那便罢了，我走了。”

“时姐姐，你等等！”

回过神后，铺天盖地的喜悦席卷了小七，她兔子似的跳起来。“我愿意，我愿意！”

怕时昭真走，她一把搂住时昭的大腿：“时姐姐，我想学字，你教我吧，求求你了。”

时昭背对着她，眼中笑意愈发浓，故意逗她：“是吗，可你若以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我岂不是白费功夫？”

“我不会的。”

小七认认真真道，“我想学字，做梦都想，学字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那就好，时昭满意一笑。她终于转过身，伸手扶起小七：“好！君子……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嗯！”

小七点头如捣蒜。两人拉过勾，时昭扯过一张垫子让小七坐下，将枯枝折成两截，自己和小七个执一截。“学字要从易到难，我的名字太过复杂，我先教你别的。”

“你看着我写——大。”

她在雪中划出一个端端正正的大字，小七有模有样的写。可她横不直，竖又弯，写出的字惨不忍睹。时昭见状，到在她身后坐下，带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握笔姿势错了，这两指要微屈，五指不动，手腕用力。”

小七虽然笨，但胜在有求学之心。几次下来，总算略有成效。“好，就这样。”

时昭看差不多能入眼，也不强求，“我再教你其它的字，你记好了。”

“好的！”

一帘之隔，回来的周康听见里头一大一小两个孙女的说话声，和周秀不约而同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