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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沁渊神殿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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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几人冷静地防备着危险来临,却久不见动静。他们再次亮起手电筒,前方是一大片人螅的尸体,撕咬得残缺不全。

“还真是进了它们的老穴啊。”

阿罗弥松了一口气,坐在石墩上,表情很痛苦。

洛尘默默看着堂前,喃喃道:“原来在这。”

陈樾抬头看着几个图案,似乎某种古老的文字。此时阿罗弥也站了起来,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们找了这么久,它竟然真的在陈氏墓里,沁渊殿?”

“这就是沁渊神殿?”

陈樾和张望舒两人异口同声。

洛尘说道:“沁渊神每到人间度化众人时,海中便生起连接神殿的桥梁,苏第桥,桥直通海间山岬处的太戈谷,谷后便是沁渊神殿,主殿,用于供奉沁渊神,偏殿海瞳殿、长宿殿分别供奉十一位神使。”

陈樾不解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陈氏墓里有沁渊神殿,你们来陈氏墓是为了找沁渊神的心源,那个被巨蟒吞掉的神令者偷出来的那一块,是吗?不过是传闻中的东西,怎么能笃定真的存在呢。”

“世人皆知,才叫传闻,原本销声匿迹却再见天日的,是真相。”

洛尘说着越过一片尸体,伸手在一幕石墙上摸索,轻轻推,墙上一石块凹陷。

随后伴着轰隆巨响,沉重的石门被缓缓打开,每个壁龛中烛火燃起。他们步入其中,震惊于眼前气势磅礴而苍凉凝重的殿堂。

“这才是沁渊神殿。”

陈樾不由感叹,四面石壁直上看不见顶端,墙上刻有浮雕,完整地讲述从神起至神灭的故事。

张望舒也是看得入迷,但发现同洛尘讲得有些出入,她指向一处,说:“你们看这里,应该是苏第桥吧,桥上这群跪拜的人穿得差不多的服饰,是人?那进入神域里的这几个一身素白长袍,刚好十一个,应该是十一神使,剩下一大片白黄相间服饰就是神令者了,神使在前抵抗怪物,就是刚攻击我们那些。”

“不是,这是螟螅,跟外面那些不同。”

洛尘说。

陈樾心中疑虑,不明白洛尘等人此行的目的,显然不单单为了释息魄。他走到洛尘身旁,盯着他看:“洛先生,你们要找什么?心源?真相?”

洛尘思量一会,眉头的惆怅逐渐消散,“你对我们的事这么上心,我还是打心底高兴的,不枉我们出生入死。”

“别打岔了,都这时候,你看看外面那些异变的多凶险,别再瞒了,实话告诉我,兴许我还真能帮上忙。”

陈樾心想,得赶紧结束好去找陈意樽,自己危险就算了,他可千万别出事。

“我们就是为了释息魄而来的。”

洛尘应了一句。

“心源是释息魄?”

“也许吧。”

他们在主殿寻找许久一无所获,陈樾又细细看了几面浮雕,想找到关于心源的画面,自言自语道:“倘若神是媸朽,那神域就是九息界,沁渊神木是冥榽,心源是释息魄。那么这几波人里,至少有一类是九生族,十一神使数量太少,显示不是,可能神令者才是后面离开神域的九生族,十一神使假如是那些婴儿长大后化为媸朽,媸朽压制螟螅,所以有交战的画面也不奇怪,再到……”陈樾看到石壁的最后一幕浮雕,上面的沁渊神木枝干生长冲破云空,十一神使被穿刺挂于树上,树根浸没一片玄色。他想,螟螅无思想,不可能将媸朽钉在树上,神归于来处,根部玄色意味沁渊神的死亡,想到此处,陈樾突然心中一凛,看向正在另一处寻找何物的阿罗弥。

“他们少记载了一部分,隐藏了媸朽产生的原因。”

洛尘说道,伸手去触碰那几须根脉,“古记最后部分,一群蛮人闯入神域,沁渊神也无心驱逐,便任由他们在神木下日夜祈祷得神般的永生,可人心污浊竟孕化出凶残狡猾的浮极,沁渊神同神使击败浮极后,也受到重创,以至于后来遭受背叛时无力抵抗,神令者屠杀十一神使,将他们穿心钉于神木,而沁渊神另一枚心源被剖出,肢体分解后埋于神木下,神木汲取血液,急速生长,几节枝干树梢直上云霄,从此神人两界入口便不止一处了。谁都可进入神域,但他们很快发现失去沁渊神后,再无法得以永生,更无法对付浮极,于是逃出神域,以心源彻底封闭两界相连的入口。”

陈樾再捋了一遍,“浮极就是息族,神令者是九生。”

不知何时,阿罗弥他们已经站在两人身后。

张望舒又再添一把柴火,“九生!我说为什么这么熟悉,我小时候就听过这故事,神创九生,又意欲毁之,然九生起,神陨。现在看来,可不是神舍弃他们,是他们自己叛出神界还倒打一耙。”

“谁家小孩会听这种。”

阿罗弥是越发觉得这人可疑。

就在此时,一群人螅冲破归山櫐,直往沁渊神殿。

“来不及了,我们刚怎么不关上。”

陈樾往后撤。

洛尘挥鞭击退前面一排,“那门只能从外部打开,也只能从外部关闭,你们两个先去神坛上。”

阿罗弥划破手掌,从包里抓拿起干枯的归山櫐,朝神坛下一扫,归山櫐落地重塑根脉,根须深入地面,疯长的触手可攻可守,护住陈樾两人。

“陈樾,你的弩箭呢?给我,我去帮洛先生他们。”

陈樾迟疑一会:“张望舒,你下去他们还得分心照顾你。”

“谁要下去,我哪敢啊,我以前学过射击,就站这给你露两手。”

她直接抢过陈樾手中的弩箭,果然一击即中。

这一招刚好帮了阿罗弥,他大喊:“小老板,对它们脑袋,脑袋。”

陈樾取出一瓶血液,那是肖皊昳出发前晚给他的,只嘱托他到了万不得以再用。他淋在每一柄箭头,递给张望舒:“若是描着头打,发箭速度过于迟缓,你就直接射击。”

阿罗弥却大声喊着,张望舒不能碰血。

“没碰,我小心着。”

张望舒不明其意,只照着他的话谨慎些不要沾染血液,她接连几发射中人螅,有些直击头部,当即爆裂而亡,有些只射中四肢或身体,但也是炸得血肉模糊。

两人在神坛上欢欣鼓舞,斗志昂扬。

然而,人螅源源不断地涌入,归山櫐也难以抵挡了。几只人螅飞跃上神坛,洛尘迅速挥动傺渊,将它们甩向地面。

陈樾发现每次撞击地面或墙面,冲击力都大得可击碎石砖,但唯独堂前正中央的方台坚固无比,牢不可破。

他大声说着:“洛先生,那个方台底下有可能藏着释息魄。”

阿罗弥此时就站在方台上,敲了几下,说:“实的。”

洛尘挥击鞭子,除了掀起一股灰尘,砖块依旧完好无损。

打斗中,有几盏烛火掉落,火苗点燃了一棵归山櫐,原就干枯,火势骤然升起,一棵连一棵,趁火势更大前,两人纷纷跳下神坛。

陈樾看着四面壁龛中烛火,眼神一亮,只有那个壁龛中亮起的灯,被精巧的笼布罩住,且烛火不闪烁。

“洛先生,你看那一盏灯。”

“阿罗弥,上去试试。”

洛尘顺着陈樾所指的方向,劈开那群人螅。

阿罗弥应和一声,在洛尘掩护下,三两下便攀爬上去,正想转动灯盏。突然一阵巨响,整个殿堂晃动,碎石猛烈砸落,将阿罗弥打下。

张望舒定睛一看,激动大喊:“是张轻遇!”

从天而降的张轻遇救了阿罗弥,连同肖皊昳一同带到张轻遇身旁,随后迅速腾空而起,消失在黑暗中,只听见阵阵嘶吼声响彻神殿。

阿罗弥看着肖皊昳,叹气道:“这上面还来一波啊?”

洛尘一声令下,大家迅速进入作战状态。肖皊昳将包里剩下的几颗炸弹给阿罗弥,也把枪扔向陈樾。

“意樽呢?”

陈樾强装镇定。

“他受了伤,被我安置在传送下来的棺木中。”

肖皊昳说。

有了媸朽的加持,他们几乎解决了一大半人螅。原本一直站在陈樾身后的张望舒,趁着混乱,悄悄攀上了石壁,尝试转动了灯盏。

随即,轰隆隆一声巨响,地面微微震动,中央方台也陡然向两侧缓缓打开,从底下升起一座棺椁。

张望舒兴奋地大声呼喊:“看!是你们要找的吗?”

“行啊,小老板。”

阿罗弥从她身边飞过,他正借着媸朽的银丝,在人螅中灵活穿梭,直击要害。而张望舒仍死死抓着石壁,目光聚焦在那座棺椁上。

洛尘用劲全部力道挥起傺渊,劈开棺椁,但是在一堆葬品中并没有发现释息魄,眼下只能再劈一道棺木了。他犹豫了片刻,才挥一击,黑漆棺板轰然裂开,两副尸骸间,只见一柄完整的释息魄被握于森白手骨中。

陈樾跃上方台处,毫不犹豫取下释息魄,藏放衣中。

正当他们高兴时,从黑暗里盘旋而下的巨蟒,一口咬住张望舒。这一幕简直是晴天霹雳,几人脸色大变,迅速攻击巨蟒。蟒蛇却绕着石壁、梁柱向上逃离。媸朽霎时化为一道黑影,也往上飞去,很快隐匿于黑暗中。

媸朽离开后,他们与人螅的对抗很快败下阵来,四人最终被重重包围,正当它们一拥而上时,巨蟒从上坠落,压垮了半圈人螅。

那条巨蟒正痛苦地撞击石壁,蓦地发出一场嘶吼,蟒身竖立向上,腹部爆裂而亡,而蟒腹血肉模糊处伸出细长四足,一只型似螟螅的怪物钻了出来,它将一团银丝缠结着的东西慢慢咬开,将里面躺着的张望舒轻轻放置陈樾等人跟前,仰头发出声声怒吼,犹如龙吟虎啸般令人惊骇,整个殿堂剧烈晃动。

人螅四处逃窜,却全无抵抗之力,仿佛空气里藏着万千刀刃,瞬间将它们撕裂成碎块,直到尽数虐杀完,它才缓缓缩小成原先的孩童模样。

张轻遇身形正在消散,周身往外飘着一缕缕白光,愣愣地站在张望舒身旁。此时的张望舒全身血淋淋,脖子被咬破,已经奄奄一息,她说不了话,却朝洛尘伸手。洛尘明白,立马握住那只颤抖的手。

周围陷入沉寂,无人说话,大家都觉得沉痛,只有张望舒浅浅笑着。

剥离之际,媸朽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与它相遇之际,正有轻生的念头,往后每年都是它在挽留我,现在我也想留下却没机会了,我没办法陪它,拜托你们照顾它,不要抛弃它,千万不要……”话说至此,媸朽昏迷过去了。

陈樾哽咽一声:“好。”

当彻底斩断链接,张望舒便再无反应了,死前她双眼睁大着,仿佛除了放心不下,还有极大的不甘。

肖皊昳抹上她的眼睛,沉重却也坚定地答应:“我们会照顾好它的。”

沁渊神殿不时有落石,四周依稀还可听到人螅的低吼,此地不能久留,阿罗弥抱起张望舒的尸身,肖皊昳也抱起昏迷的张轻遇,几人从石门出,重新钻入洞穴,惊险无比之中终于躲开人螅,回到了肖皊昳原先掉落的地方。

“意樽!”

陈樾见躺在棺木中胸口淌血的陈意樽,惊慌失措。

“没事……我没事。”

陈意樽微微睁开眼皮,看见眼前的陈樾,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陈樾心还是悬着,焦急说道:“我们要想办法到龟萝腾触及的地方,张望舒录下视频那里。”

洛尘见着这四周无数个洞穴,一时没了思路,他本来的计划是从太戈谷离开,但原本关在偏殿的人螅被放了出来,他们要绕到太戈谷去,还要带上伤员,太过冒险。

肖皊昳眼神一闪,指向其中一个洞穴,“陈意樽从那里被龟萝藤刺穿下来的,也许是感应到活人气息。”

此时,人螅的声音逐渐逼近,几人没得选择,只能进入洞穴,通道不算狭窄,人可站立直行,洛尘怀里抱着张望舒,走在最前面,以最后一颗归山櫐缠结成网状抵御随时冲击过来的龟萝藤。

一直走到了洞道另一边出口,他见着盘旋漂浮在上空的龟萝腾,底下角落里长满一片归山櫐,“是这里,没错了,我先试试。”

他一个纵跳,快要落地时,急速飞来的龟萝藤一把缠在他腰间,往上送,可在上升过程中,突然蹿出另一节藤条,缠住张望舒的尸体,直接卷走了。洛尘猝不及防,最终只能看着张望舒被拖进其他洞口里。

随后,其他几人也纷纷纵跳下去。

与此同时,无数人螅从各个洞穴口攀爬出来,它们顺着石壁穷追不舍。肖皊昳看大家即将到上面了,立马摁下手中按钮。

顷刻间,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从底下传来,人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两只已攀爬上石壁也被龟萝藤捆住。

陈意樽趴在陈樾背上,眯着眼看见底下涌起的熊熊火焰,整个人都清醒了,目瞪口呆地拍打着陈樾,最后一股热浪将他俩推了上去,再次昏迷之际,陈意樽只挣扎一句:

“祖坟炸了——”

所有人狼狈不堪地回到地面,陈樾看着坍塌的陈氏墓,面无表情道一声:“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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