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能共聚在此也是缘分,我们一起以茶代酒干一杯。”
赫连晴帮着打圆场。众人碰杯后,如意县主趁机换话题道:“晴儿,你大哥辞官一事震惊朝堂,可知他日后有什么打算没?倒是叫你盼到他有许多空闲陪你好生玩耍了吧!”
说罢轻撞赫连晴肩膀,朝她挤眉弄眼。说到此事,赫连晴失望地叹气:“我原来也这般想,可惜白高兴一宿,今晨起来方知道,他昨夜便收拾包袱离家,忙别的事去了,也不知道什么事能叫他这样阵仗,竟然连自己争取了许久的差事都辞了~”“听闻赫连世子在大理寺当差时办下许多陈年旧案要案,是个顶认真的人,薛大人再三挽留,甚至加福利,暂时予他无限期休沐放松,亦被拒了。”
邬怡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地惋惜道,“会不会和你三哥的事有关?”
啊这?其实是跟你表哥周融有关。夏悠悠没想到赫连纲辞官的事没跟家里人交代一二,下意识腹诽时,虚掩的门被人推开了,被议论的主角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潇洒地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先前去打探消息的桂枝和拿披风的桔梗。赫连纲进门前看到那些个丫鬟就知道,屋内肯定热闹着,但没想到一个个看到他跟见了鬼似的,赫连晴唰地站起问:“大哥怎会在此?还以为你又离京了呢!”
“我目前在禹王府当差,是郡主的近侍。”
赫连纲倒是一脸坦然,说罢便抬手越过小肉团的头顶,毫不客气地拎了个翠玉豆糕扔进嘴巴。小娘子们匪夷所思地看看赫连纲又瞧瞧夏悠悠,还是赫连晴最先反应过来咋呼:“大哥,你没事儿吧?”
正常人怎会扔着正四品的官职不要,跑去当郡主近侍呐?何况他还是乾国公府正儿八经的世子,传出去叫别人怎么看乾国公府?“自然没事儿,倒是你,这会儿慈幼局乱糟糟的,怎的还来?”
赫连纲又拎了一块翠玉豆糕。赫连晴虽然不满自家哥哥这般避重就轻,但也不好在众人跟前闹了笑话,只得顺着坡暂且揭过去,递了茶给他道:“如意为今日捐赠筹备已久,带着各家姑娘善心物资走来走去怪麻烦的,便还是进来了。”
“原来以为云川郡主是表哥故人唯一至亲,两人方越发亲近,没想到短短几日,除了二哥总往你跟前凑,连赫连世子也都变了姿态,甘愿辞官跟在你身边,倒叫人忍不住想请教,郡主如何做到这般人见人爱?”
如意县主满是玩笑地问。6。短短三句话,仿佛放了十几支沾了毒的冷箭,成功地给她拉满了半桌人的仇恨。夏悠悠眼看小娘子们瞧她的目光越发复杂怪异起来,扬唇欲语却被颜畅笙蛮横地抢了话去:“不需这般羡慕郡主,待你学会好好说话,定能比郡主更吸引人。”
颜畅笙转脸看向夏悠悠道,“我这妹妹哪都好,就是长了张说话不好听的嘴,你别与她计较。”
“郡主还没说话,我亲哥倒急上了。”
如意县主瞪了瞪颜畅笙,似笑非笑地意有所指道,“我真心实意请教,你一个男的瞎要掺和作甚?郡主能轻而易举叫男子都围着她打转这本事,哪个女孩子不想学个一二?委诚求当怎成我嘴巴坏了?”
颜畅笙欲争辩,便听夏悠悠笑道:“很简单,四个字,威逼利诱。”
小娘子们不敢置信地望着夏悠悠竖起的四个手指面面相觑,若不知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何人,她们差点信了,堂堂王府战神和公府世子,能被山野跑出来的郡主威逼利诱么?“一招鲜吃遍天,终日琢磨别人心思,不如精于自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若是得了能耐,何惧他人不另眼相看?”
夏悠悠手一转顺势捂住打呵欠的嘴巴,随即起身看向如意县主道,“人见人爱便见仁见智吧,我有些乏,此厢留给各位姑娘继续。”
简而言之就是闲着没事儿多读书,别整日只会琢磨情情爱爱,等你层次什么的上来了,一堆人追着喜欢你。小肉团瞧瞧专挑事的如意县主,又看看她家正云淡风轻地穿披风的娘亲,暗暗咋舌腹诽:高下立见呐~她娘亲跟她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怪不得懒得应酬这些小娘子呢~情爱于她娘亲而言那都是浮云呀浮云~还没看养猪指南有意思那种~夏悠悠抱起刚好吃完杏仁酪的小肉团便走。颜畅笙小尾巴似的跟上。“慈幼局有个疑犯不知跑哪去了,你们记着留在此处莫到处走。”
赫连纲说罢抓起翠玉豆糕塞进嘴巴,方阔步跟上夏悠悠。偌大厢房顿时越发落针可闻。半响,如意县主冷嗤一句:“说得倒冠冕堂皇!”
“这云川郡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呀?禹王连陛下再三赐的宗室之子都不要,竟然认下她作养女。”
一小娘子道:“便是医术高明也没这般传奇的吧?笙哥哥惯来喜欢跟着姑娘跑也就罢了,连赫连世子都甘愿辞官,跟在她身边!”
“听闻郡主脸上有疤,方以面纱示人,是真的吗?”
邬怡问道。“面容有损却不碍她手段超然,也不知到底是怎样狐媚这些个男的,叫他们个个迷失本性,我二哥可是拿勾栏院当半个家的人,如今竟天天帮人家带孩子到处跑,不知道的还以为小郡主是他女儿呢——”如意县主再三冷哼道:“我表哥先前还要为了她,执意打杀我的婢仆,表哥平日虽总冷着脸,可他以前从未与我这般置气。”
如意县主看向赫连晴,“那日在天下鲜突遇刺客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吧?我表哥和你大哥都心心念念着急救她——”**走至无人处。夏悠悠问赫连纲和桂枝:“怎样?”
先一步到事发现场的桂枝道:“是管厨婆子发现孩子落水的,身上被绑了石头的女孩是小包子,另一个是叫虎皮的八九岁男孩,便是他在池中不停扑腾,引起管厨婆子注意,经过数次施救和郡主的药,以及大夫的诊治,两个孩子现在已无大碍了。”
赫连纲接着道:“姜大夫给留在书堂里的孩子们都把过脉,除小包子,还有两个女孩,五个不到七岁的男孩受到侵害,四个智力有问题,两个年纪不足三岁的,话都说不利索,问几句便哭,还有一个六岁女孩,精神不大正常——”“萧少卿已向慈幼局主事的所有官员问责。”
赫连纲语气越发平静地道,似乎怒火已在得知残忍情况时宣泄殆尽。颜畅笙愤然咬牙,狠狠地啐出一口:“人渣!竟然专欺无力反抗的残弱孩童!”
夏悠悠望着不远处的书堂冷道:“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明明是扶助慈幼的地方,却被脏心烂肺的蛀虫朝攀暮折成火坑,便是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弥补孩子们受到的雪压霜欺。”
“娘亲不恼,团团定时刻督促堂叔把那些禽兽都抓起来,再施以极刑!”
小肉团也恨恨道,她现在也是个三岁半的小孩子,更能感同身受她们的凄苦,万万没想到上一世不被人注意的一角,竟发生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儿。幸得娘亲细心,揭露这些丑恶。更幸得大爹爹位高权重,不惧谁施压也不受谁贿赂。明面上有大爹爹撑着,暗地里还有二爹爹出手,涉案的禽兽们定能被连根拔起,还孩子们一个干净美好的家园。夏悠悠忽觉脖子湿湿热热的,就听得埋在怀里的小肉团抽了抽鼻子,她安抚地拍拍小肉团的背,“不哭,娘亲会想法子帮助那些受害孩童的。”
“嗯!”
小肉团吸着鼻子重重应道,抱着夏悠悠脖子的小手儿便圈得更紧一些。夏悠悠走进院子,免去大理寺捕快们的礼数,便见先前和煦如春风的蒋墨,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书堂最角落处,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叫人避之唯恐不及,另一侧用屏风和布围了个小隔间,由马蔺子和姜地锦给孩子们检查身体。周围三三两两地坐着缩成一团的孩子们,有的脸上还布满半干的泪痕,有的像是惊弓之鸟,稍有动静便白着小脸把头埋进双膝之间,颤抖不已,幸而几个年岁大一些的尚算团结稳重,轻言细语地用糕点作出安抚。夏悠悠把小肉团交给颜畅笙,便掀开布帘走进隔间,里头整齐地躺着七个孩童,个个衣衫凌乱,有的还满脸鼻涕眼泪,却已昏睡,虽知道是施针所致,但孩子们安然的睡脸,还是让她恍惚了一下。“这几个就是——”夏悠悠隐了话音。马蔺子和姜地锦却明白个中深意地颌首,姜地锦更是把自己在分类整理的部分看诊记录和药方递给夏悠悠。姜地锦道:“慈幼局目前共有二百四十八名孩子,而今在院中的有一百零七人,其他孩子下乡学习农耕养殖尚未归,将军已下令派人去接了,也要我们定把所有孩子都诊一遍。”
夏悠悠一张张宣纸翻看,上头整洁又清楚地记录着孩子们的姓名年龄患症,以及药方和详细的医嘱,随即要了笔,据症改了方子里的一些药材道:“不用替我省钱,尽管用最好的药便是。”
从皇亲国戚那薅回来的小钱钱,花光了再薅又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