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纲张口结舌地看着萧启那来去如风暗带霜雪的高大背影,无奈长叹:“你不是在做梦,确实是萧少卿来了——”为什么总在奇奇(暧暧)怪怪(昧昧)画面的时候,被人看到呢?夏悠悠清醒了一些,捧着那支干花坐起来,趴到门栏边朝外张望,“人呢?”
“走了。”
赫连纲捂脸,还每回都像是被捉奸似的。“哦。”
赫连纲诧异问:“你不追吗?”
“这般走了,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
夏悠悠茫然地看着造型漂亮,黄白色花球保持得十分完整的结香干花,“这花虽有药用价值,但也不是少见的稀罕物,他特意送来作甚?”
赫连纲捡起于花枝中跌落在地的红绳核桃木珠流苏串,再看夏悠悠上下前后捣鼓的干花,恍然大悟地笑意暧昧道,“结香花在南城又被称为解梦花,当地有个风俗,惊悸连连噩梦难眠时,把花朵压在枕头下便能把梦解了——”“结香花还有安神之效,如此可夜夜好睡。”
赫连纲扬扬手中颇具岁月痕迹的流苏串饰道,“这是青莲宇的传寺之物,据悉三年前寺主云游前托付给贤妃,能驱邪免灾的珍贵宝贝,听闻贤妃早年因滑胎总是噩梦连连,便到青莲宇求了平安树挂于床头——”他示意夏悠悠拿着的结香花干枝。贤妃是萧启的小姨。想来此物便是萧启进宫求来的。夏悠悠咋舌道:“他怎知我惊悸难眠?”
而且萧启是这般体贴的人吗?她跟他除了灵魂互换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似乎也没别的关系了,堂堂东燕·冷面阎罗·战神莫名待她好,图什么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再微小的事情都会觉察得到。”
赫连纲含笑把流苏串塞进她手心里,“赶紧去追萧少卿吧!”
“不信谣不传谣,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悠悠给赫连纲送了个大白眼,垂眸打量流苏串,光亮润泽的核桃上雕着一个造型繁复栩栩如生的大池子,摸着触感冰凉凉的,下头坠着一颗沉香木珠,珠身上刻有盘龙似的佛法经文。因着字太小了,夏悠悠分辨不清念珠上写的是哪一篇哪一段,凑近便有一股轻淡熟悉的药味钻进鼻子里,仔细分辨又只余下幽宛的香气。不似凡品。人家的传寺之物,她拿着不合适吧?夏悠悠只得起身去追萧启。赫连纲笑得欠揍地嘲弄:“嘴上说不是,身体倒诚实得很。”
“这般会贫嘴是吧?”
夏悠悠搁下结香花,随手抄起竹制的茶具朝赫连纲砸去,完了也不管中没中,在丫鬟的示意下便往萧启离去的方向跑。可顺着游廊一个劲儿冲到拐角时,却被一个结实的胸膛撞得满脑子星星,过于单薄且浸满酒意有些迟钝的小身板,也顺着力道摔跌在地,“哎哟——”夏悠悠痛呼着责备道,“哪个冒失的——”夏悠悠一抬头便看到萧启居高临下且好整以暇地睨着她,还完全没打算要搀扶,分明是故意要她吃痛,干脆摆烂了,盯着他冷若冰霜得无懈可击的黑脸轻哼道:“可解气儿了?”
“解什么气?”
萧启问道。夏悠悠皮笑肉不笑,“你不是生气了吗?”
萧启凉飙飙的语气不变:“没有。”
夏悠悠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那你无缘无故用花枝砸我作甚?”
萧启道:“手滑。”
“……”夏悠悠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几乎成了冷笑挤出来,“那你扶我起来。”
萧启挑挑剑眉:“你又不是本将军的人,何德何能要本将军扶你起来?”
“……”有道理。夏悠悠虽然觉得萧启这话没毛病,但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给他台阶竟还踢了,那就互相伤害吧,“若按辈分,你得称我一句姑祖母,晚辈搀扶长辈,合情合理——”萧启一把掐住夏悠悠的嘴巴,强行断去她未完的话音,前一秒消下去的怒意便又蹭蹭蹭地烧起来了,“有本事再说一遍?”
夏悠悠也是个倔的,偏就撅着鸭子似的嘴巴道:“梨遮羊呜肿么缩!”
沁凉湿润的夜风掠过萧启的身影吹来,一股熏香扑进鼻腔便呛得她猛打喷嚏,原本只是微醺的酒意莫名更上头。“你!”
萧启每一个毛孔都写满嫌弃地抽回沾满唾液的手,额角青筋疯狂跳动,似在拼命忍住一拳打爆她脑袋的冲动。夏悠悠未察他沸腾压抑的怒意,只觉体内被酒暖过的气血横冲直撞地翻涌,口干舌燥的闷热叫手脚发软,连忙撅着屁股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游廊的柱子,方以手臂衣袖捂住口鼻,急喘着问道:“你去呼呼,去过哪里?见过谁呼?身上为什么有这香味儿?”
萧启拧着怒意的眉目在看到她骤变通红的脸颊时一冷,他抬起手臂细嗅片刻,确实还留有微淡的香气,可沿途走来他却无甚异样,“进王府时遇到如意的丫鬟春绿,莽撞地撞过来还掉了一地翡翠珠子。”
夏悠悠万万没想到宴席上‘媚药’的坑居然还没完,更没想到人居然敢蹦跶到萧启跟前,手掌撑着地板后退时摩擦出来的疼痛令迷醉的神经稍稍清醒,她摸出暗袋里的瓶子吃了几颗小药丸,便脱力地歪倒下去。脑袋就要碰到地板时,萧启一把扶住她肩膀。夏悠悠被他怀抱忽冷忽热的温度蛰扎,疲软地缩瑟了一下,下意识钻进他仿佛勾人的结实胸膛,“唔,困了。”
晕乎乎得只剩下一团浆糊的脑袋没法思考了,徒留潜意识里泄出来的细语嘤咛般的撒娇,“哥哥,抱——”萧启怔怔地愣住了。蜘蛛费尽心血更新系统后告诉他,当前版本女主角夏悠悠身上监测到白芸一丝精神力时,他是不信的,可总是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和下意识会追逐这NPC的目光,令人忍不住恍惚。萧启甚至开始怀疑,困住他的这个世(游)界(戏),其实是白芸用强大精神力制造出来的幻(囚)境(笼)。夏悠悠滚烫的脸蛋往萧启怀里拱,咿咿呀呀地要扯自己的衣服,“呜唔,热~”萧启反应敏捷地抱起夏悠悠便往庭中走,电闪雷鸣间,滂沱大雨顷刻把两人浇了个透,“清醒些没有?”
夏悠悠黏腻晕眩的神思被豆大的雨花和冷意砸得恢复了一丝清明,喉咙干渴地舔了舔唇,手脚发软得只能缩在萧启怀里,待药效强行压下翻涌奔腾的燥热,方喘喘哑声应了一句:“嗯~”她的声音轻软得几乎被电闪雷鸣吞了去,但萧启还是听到了,把她露出大片肌肤的松散衣领扯回去一些,气不打一处来便忍不住嘲道:“这般模样叫歹人看到,传出去禹王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闻言,夏悠悠恼火地推开萧启的半扶半抱,“合着我被人算计还是我的错了?”
豆大雨花砸得仰起的脸再疼,也浇不灭心中蹭蹭往上涨的怒意,“若非你总是招花惹草,叫人误会,我会这般狼狈吗?”
“我何时招花惹草了——”萧启眼看她抓住流苏串的手撑在地上,还渗出血来,拧眉便又要去扶她,却被夏悠悠冷淡拍开。夏悠悠费劲儿往后挪着退了两步,把流苏串扔回给他,“此物贵重,我可不想再叫人误会了,免得不知何时又着了这些龌龊药的道,教旁人以为我成心想要攀附哪个高枝!”
说罢起身便走。萧启一把接住往自个儿脸上砸来的流苏串,未语便见夏悠悠单薄瘦弱的身影像摇摇欲坠的落叶,脚下一滑就要摔倒,下意识想搀扶时,却被杜鹃抢先一步。杜鹃给夏悠悠裹上披风,便把人拦腰抱起往厢房里走,沿途不忘吩咐嬷嬷备热水药浴和炭炉,直至将人放到浴屏后的椅子上,拿过干净的手帕给夏悠悠擦脸方忍不住责备,“郡主身子未愈,就是置气也不能这般吹风淋雨伤害自己。”
夏悠悠脸色苍白惨淡得厉害,话音刚起便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喷嚏,醉意上涌,满脑子晕眩,只得一脸委屈地往杜鹃怀里挨去撒娇,“嘤嘤呜~萧启那个混蛋!早知道不追他还那传寺之物!”
杜鹃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郡主,我……我身上也是湿的……”夏悠悠不介意地摇头,大半个身子几乎歪倒下去,下意识抱着杜鹃的腰,自顾自地哼唧,“那些拿腔作势的勋贵也是,我好意请他们吃饭,还送礼物,竟然算计我!一次不成又杀个回马枪!”
“呜呜呜我讨厌社交讨厌应酬!都虚情假意的,再也不想设宴招待了!”
夏悠悠打着酒嗝呢喃。杜鹃却听得分明,哄小孩儿似的轻拍夏悠悠的背道,“好~郡主不喜欢做的事,往后我们都拒绝了便是,管他是王爷还是县主,哪个大官的儿女又如何,他们可以任性失礼,我们也不必客客气气,若有哪个不敬郡主的,我定好生教训,打一顿不够就打两顿三顿,直到他们不敢再招惹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