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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红颜未必真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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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风等人按照乌玳上人的指引,在金三爷的山寨养伤。此人虽也号称武林中人,手下有几百号弟兄,但却不似寻常江湖绿林打家劫舍。经过几天的接触,韩风才看出端倪。金三爷是多尔衮的包衣奴才,在此落草实则是多尔衮的一处联络点。十几天后几人伤势好转,便准备告辞。金三爷并不为难,还为其送上盘缠,并安排沿途江湖中人予以方便。此时整个关外风声鹤唳,到处是捉拿四人的文榜告示,因有多尔衮的暗中帮助,一路走来却是有惊无险。韩风一直在想,他刺伤皇太极,满清上下势必对他痛恨至极,纵然多尔衮对皇太极存有异心,就算他是所谓的瑙岱,多尔衮睁只眼闭只眼网开一面就是,也不必冒险帮助他们。难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而欲擒故纵?会不会和铁叔有什么关联?铁叔在满清做过护卫,看来是不假的。既然多尔衮提到铁叔,当是牵扯着莫大的干系,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是找到铁叔。

几人回中原直接走的山海关,是十分冒险的,这里是大明和满清的前线战区,在常人看来此路绝难行走,但在金三爷的安排下,几人化装成普通百姓,由武林中人一路护送进关,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韩风急欲寻找铁叔解开谜团,李信也被李自成一再催促,令他回到义军大营,所以几人一进入大明辖区,便策马飞驰。此时虽为大明和满清的休战期,但山海关通往北京的官道上,仍是充满衣不蔽体四散逃荒的人。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还是颇为惹眼,不时有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忽然,前方走来一队兵马,护送着一顶轿子。路上难民纷纷避让,为首的军官挥舞着马鞭,耀武扬威不断呵斥路人,便有几个难民被他抽打倒地。随行的兵丁也是不断鞭笞路人。韩风等人也躲到路边,红娘子怒目斜视,嘴里小声骂道:

“这些畜生,就敢对老百姓凶,真是到了关外见了清狗,估计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师哥,看来你是对的。”

红娘子指的是李信加入义军推翻明廷是对的,李信却苦笑道:“这事情不错,朝廷昏暗腐朽,确实该推翻,只是该由谁去推翻?”

他对加入义军,心里始终有隐隐忧虑,黯然道:“口口声声救民于水火,但能做到几分?”

“二弟,你也不必担忧,朝廷不义,老百姓群起推翻之是大势所趋,但推翻之后呢?无非是改了朝换了代,老百姓始终是老百姓,有一句诗文怎么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自成野心颇大,但我总感觉他格局狭隘,目光短浅。但二弟既然加入了义军,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总是不忘初心,尽心为老百姓做些事情。”

“大哥,你们别只顾说话,看那边起了骚乱。”

李欣倩打断他们顺手一指,就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衣道士突然冲出难民,飞身跃起直奔那顶小轿袭来。人群当即骚乱,冲散了护卫小轿的军士。黑衣道人飞脚将几个轿夫踢开,那顶小轿随即落地。黑衣道人一掌将轿顶打烂,扯破轿帘,挥剑朝里面刺去。轿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为首的军官正在呵斥难民,见小轿受袭,调转马头挥舞长枪朝黑衣道人刺去,反应过来的卫兵也纷纷围攻。黑衣道人只得抽出长剑招架,全力对付官军。那军官因在马上,枪杆又长,占据优势。除一部兵士护住小轿外,余下的人也配合军官,将黑衣道人围得密不透风。黑衣道人的剑法甚是精妙,虽被围攻却不慌乱。军官的长枪上下左右刺来,黑衣道人挥剑招架,却被围攻的兵士抓住漏洞,左肩被长矛刺伤倒地。军官见道士受伤,一边纵马踩踏,一边举枪猛刺。眼见黑衣道士必死,红娘子已抽出软剑,随时救人。哪知那道士并未束以待毙,一个翻身躲过马蹄,回首一剑刺向军官马颈,马匹吃疼受惊,四蹄狂蹬。军官受不了颠簸摔下马来。黑衣道人眼疾手快,挥剑压住军官脖子,眼见军官性命不保。

红娘子看得热血沸腾,心道,宰了这狗官,平时就会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今日终于要迎来报应,却看到东面策马又过来几个军官,为首的军官掷出一杆长枪,穿透黑衣道人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手里的长剑也随即落地。救人军官不等马儿赶到,飞身离马向小轿奔去,随行军官立即将道人制服。道人口中却大骂:“狗官,吃里扒外窝里横,满清在关外虎视眈眈,你们还在纵情声色,今日杀不了红颜祸水,苍天呀,难道我泱泱中华定要落入异族之手吗?”

黑衣道人垂手顿足,声音有如凄凉哀鸣,撕心裂肺,围观的难民虽然目光呆滞,也无不为之动容。李信看了一眼韩风,策马挥剑就要救人。红娘子和李信并肩,已抽出软剑。却见那军官从小轿里搀出一位女子,头发已被黑衣道士的剑戳得散乱,目中仍是惊恐不已。见到女子长相,众人不禁惊叹,真是绝色佳人。那军官十分体贴,将女子的头发轻轻拢起。这女子二十岁上下年纪,白衫飘飘清秀绝俗,皮肤如雪容色照人,略显凌乱的一头秀发随风散乱,更透出一副娇贵柔美。虽然受了惊吓面色微红,娇喘吁吁,但仍沉静典雅,淡雅宜人,一双妙目清澈如水,真是宛如仙女,出落得不食人间烟火。红娘子心道,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极为少有。那军官不断地温言相劝,女子却楚楚可怜,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般,嘤嘤哭道:“将军,却不知这道人为何袭击小女子?”

那军官三十出头的年纪,人高马大,面目黝黑,一缕长须,甚是英武。安慰女子道:“现在世道艰难,总有些人生活不如意而迁怒别人,见不得好过自己的人,甚至仇恨整个社会,圆圆莫怕,我自会与你一个交代。”

“将军,你莫不是要杀了那人吗?他也没伤到我,莫不如将他......”

“本将军心中有数。来呀,将那人带来,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哈哈哈,吴三桂,”黑衣道人狂笑。韩风等人心中大惊,难道这个军官就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他整兵经武名声不错,这些年把守山海关,满清没占到任何便宜,是大明为数不多的虎将,江湖上对其也是褒过于贬,只是听说此人心胸不宽,睚眦必报,有些刚愎自用唯我独尊。那道人接着道:“吴三桂,你也算是血性汉子,贫道知道今日必有一死,当着大明父老,请你容我把话说完可好?”

吴三桂点头应允,道人又道:“清狗觊觎我大明江山久矣,之所以现在还裹足于关外,先是有赖于袁崇焕的关宁铁骑勇猛异常,后有吴将军山海关铁闸。袁督师为汉奸范文程离间计所害,大明能指望的也只有吴将军,可作为堂堂虎将,江山父老倚重的股肱之臣,你却拥兵自重,不仅不积极抗清反却迷恋美色,贫道听说陈圆圆乃江南妓女,是来路不正的贱人,田弘遇更是投机取巧的奸佞小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吴将军难道忘了红颜祸水之恨吗?”

道士的话颇为无礼,吴三桂并不说话,但脸色极为难看,说他拥兵自重不假,但却如此低贱自己爱妾,叫他如何不恼?但他并未阻止道人说话。原来女子名叫陈圆圆,生于江南。她年幼时父母双亡,由姨妈收养,随姨父陈姓,居苏州桃花坞。陈圆圆十岁那年被姨父卖到梨园,学习歌舞技艺、琴棋书画。她自幼冰雪聪明,色艺双绝,名动江左艳惊乡里。后被外戚田弘遇劫夺入京,成为田弘遇家中的歌妓。因田弘遇失势,有意交结如日中天的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便将圆圆赠到吴府为妾,深得吴三桂宠幸。

那道人继续说道:“贫道深知这女子无辜,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我大明江山,贫道今日愿做淖方成。”

淖方成为汉成帝披香博士,汉成帝宠幸赵飞燕赵合德姐妹,披香博士淖方成惊叹道:“此祸水也,必灭火矣!”

劝汉成帝将二赵除掉。赵氏姐妹怀恨在心,怂恿汉成帝将淖方成车裂而死。吴三桂但听那道人说话,却始终不露声色,陈圆圆却说:“道爷此言差矣,小女子虽为红颜却并非祸水。汉成帝宠幸二赵而误国,致使西汉亡于外戚,但吴将军却日夜为大明边防操劳,数过家门而不入。道爷是化外仙人,自然不明白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吴将军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此乃人伦。自古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既然嫁于吴将军,探望夫君何罪?”

那道士对她甚为不敬,开口妓女,闭口贱人,她却处之泰然,可见涵养极好,不但将道士的话怼了回去,还不忘暗讽一番,果真不负才女佳人的美誉,引经据典将黑衣道人驳的语短。黑衣道人却不想被一个小女子就此压了一头,道:“姑娘所言虽是不假,但汉成帝也不是一开始就宠佞红颜,日久弥深罢了,吴将军既为朝廷倚重的一方统帅,身系社稷安慰,当防患于未然。”

“道爷有力气袭杀小女子,却不如到关外除掉几个清兵来得实在,若说防患于未然,既是未然未必就然。”

陈圆圆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花容失色,说话有理有据,黑衣道人眼见词穷,却道:“贫道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吴三桂,贫道既然落入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信韩风等人一直静静观看,黑衣道人说得大义凛然,没承想这陈圆圆也不遑多让,看似弱不禁风,纤细如柳,但说话毫无拘谨,慷慨陈词,却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黑衣道人落入吴三桂之手,怕是凶多吉少。听闻吴三桂少有容人雅量,这道士出发点是为大明社稷,并无私心,况且也没造成严重的后果,自己还受了伤,必要时当出手救人。吴三桂突然开口说话,“臭道士,你想做比干,本将军却不是纣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一篇大论说得洋洋洒洒大义凛然,如果我吴三桂杀了你,传了出去定然会说我沉迷女色、滥杀忠良,所以你算好了我不敢杀你。但你在光天化日之下袭杀良民,剑刺军官,扰乱国法军纪,不杀你,于国法不容于军纪不许,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说我是该杀你呢,还是该放你呢?”

“该放!”

黑衣道人正在思考如何回答吴三桂的话,却听到一个女子说话,红娘子策马走来,“吴将军,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天下百姓,江山社稷,也算是殊途同归,今日就当一场误会,莫不如放了他。我看这道长武功不弱,莫不如让他戴罪立功,除掉那些汉奸走狗,也算为抗清出一份力。”

“你又是谁?”

吴三桂说话明显带怒,再怎么说他也是一方大员,用得着别人对他指指点点?放人也不是不行,也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可他刺杀惊吓的却是自己的爱妾,连她都保护不了,如何在军中立威?“作为山海关总兵,连处置一个刺客也要路人指三道四吗?”

“吴将军息怒,师妹说话直率,得罪了将军,但我觉得她说的道理不错,请吴将军三思。”

李信怕红娘子吃亏,已策马来到跟前,韩风李欣倩紧随其后。吴三桂打量几人,都不像寻常百姓,倒像武林中人,哼了一声并不搭理,“将道人押往兵营,”又朗声对围观众人说道:“今日之事大家都有目共睹,将来传言出去,说我吴三桂滥杀忠良也好,徇私舞弊也罢,这道士我定不轻饶。”

“将军,算了!”

陈圆圆反倒替道士求情,“他虽奔着刺杀我而来,好在没有得逞,大敌当前,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觉得那个姐姐说的不错,如若这道人真是为国为民,定当为抗清出力。”

“喂,那道士,听到了吗?咱觉得今日是你刺杀错人了,这女子虽为女流,见识却不让男儿,胸襟更是开阔,”韩风听了半天,心道,这道士虽然莽撞,但出发点不坏,只是险些杀了好人,但他身受重伤,也算是惩罚。“吴将军,咱是一介江湖微末小卒,人微言轻,倒觉得这个姑娘深明大义,你看......”

吴三桂心中有火,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便发泄,冷冷说道:“看来好事者不少,连微末小卒也敢教本将军怎么做,圆圆,休要多言,我们回营再说。”

“死则死耳,不牢各位英雄操心,我终南道观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终南道观?韩风突然想到陈泽明讲过的漠北之战,终南道观的于观主是少有的生还者,但也因重伤不治离世。“敢问道长可是问道终南山,那于观主和你什么关系?”

“咦?这位英雄认识家师?可惜他老人家已去世多年,皆因当年漠北力战清狗,重伤不治。请问英雄怎么称呼?”

“咱是韩......”韩风正欲自报家门,却听红娘子道:

“还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心胸却不如一个柔弱女子,韩大哥,师哥,我们......”红娘子性子急躁,嫉恶如仇,最看不惯官军欺压百姓,本想着吴三桂能有容人之量,没想到还是一丘之貉,便想叫李信一起救人,李欣倩看出端倪,小声急道:“妹妹不可,这些人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军官,如若动手,定被当作反叛缉拿。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要节外生枝,否则被羁绊住,定然误了大事,那道士也是自作自受,确有鲁莽孟浪之嫌,能不能活命就看他造化了,再说这样的事每天不知发生多少起,妹妹,你又能管得了多少?不要莽撞。”

“那又怎样,既然遇见了,能管多少就管多少,这样不讲道理的......”

“哼!本将军是朝廷命官,钦封的兵部侍郎,如有再干扰本将军处理军务者,军法不饶。”

吴三桂说罢转身上马,携着陈圆圆共乘一骑,策马回营。韩风感念于观主的忠贞爱国,现在徒弟只怕性命不保,总是要告知终南道观一下,便问道:“咱是韩风,道长如何称呼?都是武林一脉,咱定将今日所见告知终南道观。”

“你就是韩风韩大侠?”

黑衣道士颇为吃惊,“贫道王钰,烦劳韩大侠。”

吴三桂已走出一段,听到二人对话,立马停住,回头看着四人,又调转马头,问道:“你就是大闹盛京的韩风?”

吴三桂既是山海关总兵,满清每日的动态他自是知晓,“满清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是怎么逃脱的?韩大侠,如方便,可否随本将军回营一叙?”

盛京的情况只是探子探来消息,没承想当事人就在跟前,这可是获取满清情报的绝好机会,作为优秀的军事将领怎能错过?余志刚已死,《元素方略》不知所终,他们是余志刚死前最后见过的人,或许能在他们这里有所收获。再说韩风在江湖武林的名头及影响力,关键时候振臂一呼,组建一支虎狼之师也非难事,他江湖侠名远播,结交一下没什么坏处。

李信心道,这可是一个刺探朝廷兵马虚实的好机会,义军屡屡溃败,和信息不对称息息相关,听吴三桂的口气,定然想知道盛京发生的事,只要大哥开口,王钰道长的性命就算保下了。倒是红娘子心有不忿,但听韩风答道:“如此,咱倒要请教了。”

韩风心思也很迫切,吴三桂常年跟满清作战,定然知道不少满清的奇闻逸事,朝野动态,说不定能知道铁叔下落和自己身世。

李欣倩和韩风心有灵犀,或许都曾是底层末民的缘故吧,她对陈圆圆颇有好感,便对吴三桂道:“吴将军,可否让陈姑娘与我共乘?”

陈圆圆莞尔一笑看向吴三桂,“将军,那两个姐姐简直就一模一样,但感觉个性却不尽相同,一个热辣一个冰冷,我也想和她们说说话。”

吴三桂点头应允。李信却盯着陈圆圆若有所思。

吴三桂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他毕竟是朝廷倚重的一方大员,和江湖中人看问题全然不同。在与吴三桂交谈中,李信发现他的观点和梁振虎惊人地相似。当时的关外明军,督师为洪承畴,总领抗清全局,吴三桂镇守山海关为最后屏障,重要性不言而喻。吴三桂与满清打了多年交道,深知皇太极等人的野心和实力,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吞并大明江山犹如蚍蜉撼树绝无可能。满清并不可惧,大明朝亡国不可逆转,皆因内部腐朽所致,推翻大明的力量一定来自国内。洪承畴从陕西带来的大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战斗力极弱,对付农民军尚可,若真和满清铁骑对垒,则一击即溃。吴三桂的兵马却不同,是常年和满清作战锻炼出来的铁血之师,只要有吴三桂镇守的山海关在,皇太极就别想踏入关内半步。但大明危如蛋卵,农民军声势日隆,吴三桂也在观望,并不会全力抗清。

“你们口口声声抗清为民,救百姓于水火,我吴三桂何曾不想?但现在上至朝廷,下至黎民,哪一个真心为我前方抗清将士着想?尤其是闯匪,口口声声救国救民,背地里却和满清勾勾搭搭。连一个臭道士也敢说我拥兵自重,没有后勤没有给养,当年宁远战役,觉华岛姚抚民等一万多人战死,却无人救援,城里的老鼠都卖到五百文一只,死去的将士充当口粮。李自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他做的那些勾当,哪一件可以拿上桌面?”

吴山桂情绪颇为激动,他的态度在韩风的预料之中,却令李信不安。韩风遂转移话题,介绍了去盛京的缘由及在那里发生的事,当然隐去了对他身份的怀疑。吴三桂沉默良久,情绪稍有平复,说道:“豪格来北京和谈的事我知道,皇上向我们前线将士征求了意见,大多数将士主张和谈,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兄弟,大家心累了,尤其是袁大帅的死,更是让大家有了兔死狗烹的感觉。可当今皇帝刚愎自用,听不进不同意见,可能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愿意再打下去。你们看到了,全国上下流民四溢饿殍遍野,赋税已加到崇祯四十五年,再这样下去,朝廷也不堪重负,更有闯匪司机作乱,这仗如何打得下去?”

韩风二人对吴三桂的话并不意外,自古打仗粮草先行,军队给养是战争胜败的最重要因素,可整个中华,除了江南还算安定外,其余中原、西北、西南已难见常人。吴三桂接着道:“我们错失了太多剿灭、降服满清的机会。其实现在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的线报说你们在盛京闹的声响极大,尤其是韩大侠那一刀,差点要了皇太极的命,现在他伤势极重,健康状况成了机密。而整个满清权贵乱作一团,代善、多尔衮蠢蠢欲动,豪格着急继位。在我看来,组建一支轻骑部队直捣盛京,杀满清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派上后续兵马增援,有很大胜算。可我们洪大帅却瞻前顾后,踌躇不决,定然错失良机。当年袁大帅督师蓟辽,形式也是一片大好,我们的关宁铁骑何等威猛?偏偏我们的皇帝派来什么太监监军,干扰军事部署,唉,自毁长城。对了,韩大侠,听说当年努尔哈赤败亡身故,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韩风颇为难为情,尴尬说道:“吴将军,那都是江湖传言而已,我和铁叔确实曾攻入了努尔哈赤行营,不过那时候他已经垂危,并不是我出手打死的他。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铁梅的人?”

“铁梅?没听过。”

韩风对吴三桂的回答颇为失望,但又听吴三国继续说道:“但我知道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在极力寻找一份什么诏书和金印,似乎关系到满清的生死存亡,你们在盛京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吴三桂既有野心和抱负,对敌人的关注动态当然了如指掌。

韩风李信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韩风突然想起了那晚遇到的黑衣人,曾递给豪格一个信封,难道和吴三桂说诏书金印有关?正欲说话,李信却说道:“吴将军,您既然提到了袁崇焕,还称呼他为袁大帅,这么说你对他的遭遇持同情态度?”

李信极为关注袁崇焕的事,这是他踏足中原武林的第一目的,吴三桂却微微一笑,“李信兄弟很关注袁大帅?不错,他的确是冤枉的,那个臭道士王钰也说了,我们的皇帝受了范文程的离间计,这事朝野上下已不是秘密,就连当今皇帝也早已知道上当,但他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只怪臣下办事不力。但袁大帅也有他的问题。不可否认他是一位帅才,但他轻浮草率,目空一切,动则以天子剑令诸将,手下的将领对他颇多微词。最令人不解的是冤杀毛文龙,他若不死,哪有皇太极的今天?袁大帅到死也没给毛文龙一个说法,寒了将士们的心。”

吴三桂观察二人反应,似有试探二人的意思,继续说道:“袁大帅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一直想将一生所学结合领兵实践,写一部集兵法、民政、地形等总成的书,我们许多将领都参与了讨论,直到他遇难前也没完成。在他的理想里,这部书不但有对外御敌的方略和兵法,更有对内剿匪除患的针对性措施,所以满清和闯匪都想得到。但我听说他是在牢里口述,余志刚心记,临终才完成。你们此次去盛京,可见到了余志刚?这么多年我一直派人寻访他而不得,不承想被满人掠了去。余大哥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可惜了。”

韩风心道,此人果真有心机,作为抗金前线的重要将领,对余志刚的死不会不知道,当初袁崇焕罹难,身边的将领树倒猢狲散,只有余志刚不畏艰险,始终相伴,吴三桂此时却假惺惺地关心起余志刚,司马昭之心谁看不出来?便说道:“吴将军,我们既为解救余志刚而去盛京,当然见到了他,不过他却没提起过什么书,只是不想再连累朋友,便当着皇太极的面自尽而亡。”

“可惜了,可惜了,”吴三桂嘴里念叨着,不知是替余志刚惋惜,还是可惜得不到《元素方略》,“他临终有什么遗言?或者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兄弟定然帮他达成。”

韩风心道,吴三桂对《元素方略》仍不死心,千方百计打探线索,余志刚临终提到三弟,可他也已坠崖而亡,切不可将他说出,再扰得他泉下不得安宁。倒是余志刚的提到的替袁崇焕世代守灵,可以让吴三桂去办,便笑道:“余将军决意自尽十分突然,当时我和二弟正在和乌玳上人等周旋,想救人已晚,临终他倒说什么‘龙岩西,百三里,王家铺子,老余家只要还有一人在,就永远替袁大帅守陵’,这么看来余将军定然没被满门抄斩,还有后人在,吴将军如方便,可否替余将军达成心愿?”

“那是自然,我们毕竟同僚一场,该当所为。只是袁大帅的尸骨至今下落不明,如何替他守灵?”

“这个吴将军不必担心,我听余将军讲过,他将袁大帅的尸骨暂存在崇福寺内,只是担着干系,怕吴将军不方便。”

李信曾问起余志刚这事,正愁如何替他达成心愿,这么言语激将,吴三桂不接也得接。

“这事贫道可代吴将军完成,”刺杀陈圆圆的王钰道长却笑嘻嘻走来,韩风李信颇为惊讶,这道士几乎杀了吴三桂爱妾陈圆圆,还言语冒犯了吴三桂,已被拿住,却怎能好端端地来到这里?吴三桂正要发怒,但见李欣倩姐妹拥着陈圆圆盈盈走来。陈圆圆莞尔一笑:“韩大侠、李大侠,小女子有礼了,听两位姐姐讲了你们的英雄事迹,小女子十分钦佩,悔不该生就女儿身,否则也像二位大侠一样,除暴安良造福乡里。锄强扶弱快意恩仇,实在是人生快事。我结义姐妹柳如是有诗云:‘钱塘曾作帝王州,武穆遗坟在此丘。游月旌旗伤豹尾,重湖风雨隔髦头。当年宫馆连胡骑,此夜苍茫接戍楼。海内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益堪愁。’眼下正是我华夏多事之秋,多一些二位这样的侠义之士,我华夏何至于被狄夷所欺?”

陈圆圆又对吴三桂道:“将军,王道长虽为刺杀小女子而来,却也是位忧国忧民的铮铮铁汉,他并未有私心,现在我泱泱中华正是用人之际,我做主放了他,希望他奋力除奸,将军不要见怪。”

韩风李信拱手回礼,心中不禁对陈圆圆生起敬仰之情,堂堂男儿胸襟倒不如这风尘女子。吴三桂虽胸有怒气,此刻也不好发作,正愁如何接李信的问话,正好顺水推舟,道:“既然圆圆这么说,还有两位兄弟替你求情,吴某若再固执己见,倒显得小气了,袁大帅的事定要做得圆满,需要周旋的我自会安排。王道长,终南道观历代观主忠烈爱国,愿你不负侠名,去吧。”

王钰死而复生,依然慷慨凛冽,铮铮傲骨,“吴将军,贫道虽言语冒犯将军,但却不后悔,希望吴将军以家国为重,纵有万难也应以驱除鞑虏为第一要务。倒是对陈小姐,贫道多有不敬,这里向你赔罪了。我并不是因为行刺向你赔罪,而是敬重你的胸怀及不让须眉的见地。”

韩风看着道士虽貌不惊人,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连连点头赞许。哪知王钰却对韩风道:“韩大侠,贫道敬重你的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但那是游侠所为。大丈夫能力越强责任越大,快意恩仇行走江湖固然自由自在,但你不该轻贱有用之身,而应振臂一呼,领袖江湖除暴安良,拒外安内。重阳节不日就到,天师教发起的武林大会,李自成对盟主之位志在必得,哼,我们都来自陕西,我对他肚里的算盘心知肚明,满口的仁义道德,口口声声救民于水火,却勾结清狗,鼓动暴民横行,简直和土匪山贼无异。但凡他口中义正言辞的话,往反面想就对了。他当盟主,终南道观第一个不答应。”

李信的名头在中原武林并不响亮,王钰对其不知也是正常,更不可能知道李信就是义军的一分子,还是李自成极为倚重的人。但对于王钰的话,李信却心中极为痛苦,一路走来,无论是朝廷命官、江湖武林、满清狄夷,甚至普通百姓,几乎没有认可义军的。这两年,江湖中对李自成的面红腹黑、两面三刀更是颇多不屑。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也得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他李信绝不是朝三暮四的反复小人。

韩风听王钰的话似曾相识,小时候铁叔也常拿‘能力越强责任越大’的话教育自己,他真的对当什么武林盟主毫无兴致,况且自己的身世还是一笔糊涂账,果真是那个瑙岱的话,却如何面对汉人武林?王钰似乎太过愤世嫉俗,对李自成成见极深,他的话太过绝对。在王钰眼里,李自成简直是一无是处的小人。他觉察出李信的情绪变化,笑道:“王道长谬誉了,咱虽然会些功夫,也确实做了些出风头的事,但总归是一介粗人,当不得什么盟主。但只要武林需要,百姓需要,咱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况且......”

“韩大侠,过分自谦就是不负责任,就是躲避责任,我言语冒犯吴将军,说他拥兵自重,为己为私,看来你俩并无二致,告辞。”

王钰说话十分不客气,吴三桂的脸却青一阵紫一阵,陈圆圆感到事情不妙。吴三桂当面不发作,难不保事后算账,就这么走了,能否出得了山海关都很难说,连忙圆场,“王道长且慢,你虽话粗理不粗,但也要考虑说话的对象和场合,韩大侠可是江湖一顶一的侠之大者,当不当盟主那也不是他能决定的,王道长何必言语相激?好在韩大侠有容人雅量,否则只怕这里又会起纷争,弄得朋友撕破脸皮,大家都下不来台。既然都是为国为民,不能苛求齐头并进,只要都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就好。”

陈圆圆虽是拿韩风说事,谁都听得出这是变相向吴三桂求情。韩风等人无不对陈圆圆的机智佩服赞赏。王钰好似不领情,冷笑道:“陈小姐好意,贫道岂有不知?我生来就这副牛脾气,不然也不会是牛鼻子老道。”

他说这句话态度极其严肃,但众人还是笑出声来,吴三桂似乎也消了不少气,“你这个牛鼻子,看在你忧国忧民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愿你能把袁大帅的后事安排好,多除掉几个汉奸败类,也为抗清将士分一份忧。”

“不劳吴将军安排,该怎么做贫道知道。但愿吴将军不忘初心,老道不要你一般见识,吴将军要取老道人头尽管来取,老道绝不眨一下眼。”

王钰话说得绝对,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本来陈圆圆圆场,大家都可以就坡下驴,可被老道一句话又给怼了回去。吴三桂脸色立马变得阴沉下来,眼见就要发作,韩风急道:“王道长忧国忧民之心,咱佩服得很,我知那雄鹰教欧阳一指老儿,还有什么太极门的马保国,做了满清鹰犬后,极为猖狂,犯下了累累罪行,王道长既然嫉恶如仇,何必在这里逞口舌之强?莫不如实实在在为民除害,宰了欧阳一指和马保国如何?”

“还要你说?本来老道就计划杀了陈......”王钰就是再不通人情,也不好对屡救自己的陈圆圆不敬,“然后就去北京找欧阳老儿等人算账,还有那个田弘遇,贫道听说此人早已被清狗收买,袁督师所受离间计之害,就是他在撺掇皇帝老儿,袁督师不死,我华夏子民哪有这些磨难?”

“王道长,既然有这么多要做的事,就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须知早一日除掉这些败类,就能早一日救无数生灵于水火。”

韩风心道,这个王钰真是刚烈不化一根筋,如再次激怒吴三桂,就算皇帝老儿也救不了他,赶紧劝走为妙。吴三桂也心道,田弘遇将陈圆圆献给自己的事,天下皆知,且此人逢人就说和吴三桂多么多么亲近。他就是一个失意的外戚,当初献计除掉袁崇焕,深得崇祯宠幸了几天,后来崇祯发现中计,虽嘴上不承认,心里却极其怨恨田弘遇,渐渐疏远失宠。如这牛鼻子真能将其除掉,将来再不会有人提起陈圆圆的事,也算替自己去了一块心病,便顺势说道:“还算你有些良知,本将军本无意为难你,只是你一再诋毁冒犯于我,罢了,你走吧,此生不要再见你。”

“哈哈哈,此生再见不见不在你我,如果吴将军一心为国,老道就是即刻死在这里又何惧?”

“王道长,将军,今日韩大侠李大侠,还有两个姐姐在,你们老是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总在这里说话,连口茶水也没有。”

陈圆圆边说边向王钰使眼色,那王钰也不是死心眼,说了句:“告辞!”

扬长而去。吴三桂这才稍有笑脸,“一个顽固不化的化外道人,险些搅了咱们的兴致。来呀,速速安排酒席,我要为几位贵客接风。”

接下来的谈话比较畅快,但是李信略有暗淡。吴三桂几次欲试探《元素方略》的下落,均被韩风巧言避过。他们也确实不知道此书下落。韩风倒是对吴三桂提过的诏书金印颇为疑问,隐隐约约觉得此事和铁梅有关,便问道:“吴将军,你刚才所提什么满清的诏书金印,是什么缘故,可否告知一二。不瞒将军,我们在盛京也感觉情形复杂,却不知道是否和此有关。”

吴三桂并不直接回韩风的问话,反而问道:“韩大侠,你所谓的盛京情形复杂是何指?”

“哦,我们之所以能顺利逃出关外,是多尔衮暗中协助,我猜测他是怀疑余志刚临终将《元素方略》下落告诉了我们,所以欲擒故纵,呵呵,”其实这也是吴三桂关心的,他瞪大眼睛仔细聆听,韩风却苦笑道:“他们想多了,余志刚说根本没有什么书,江湖谣言而已。”

吴三桂颇为失望,当初袁崇焕欲整理此书,他还是参与者之一,只是后来袁崇焕失势,才不了了之,但江湖传言甚嚣尘上,由不得他不信,但却面色如常不漏声色。韩风继续道:“豪格曾掠了咱妹子到府上多日,为救妹子,我直面豪格几次,从他的言语中得知,他们在追寻一样重要的东西,是不是将军所言诏书金印却不得而知。”

韩风隐去了豪格对他满人身份的说辞,也是不想在吴三桂这里落下把柄。

“哦,你们还有这个过节!”

吴三桂这才仔细端详李欣倩和红娘子,虽不及陈圆圆端庄秀丽文雅内敛,却绝对是英姿飒爽的绝色女子。如果说陈圆圆是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温婉绰约,李欣倩红娘子则是俊眉秀眼,顾盼神飞,质傲清霜。两类美秀殊途同归,各有靓丽。吴三桂心道,满人多野蛮,见到这样的绝色美女哪有不动心的道理?嘴上却说:“满人多不开化,疏于礼义廉耻,却也耿直豁达,不善于隐藏内心想法。这诏书金印却非寻常之物,这么说吧,只要哪位满清权贵具有此物,则可以轻而易举取皇太极而代之。”

韩风李信不知道这诏书金印的如此功用,不觉吃惊,吴三桂简要介绍了诏书金印的来历,二人不禁连连点头,韩风道:“这么说,皇太极豪格的担忧是有必要的,多尔衮年轻有为,少年老成,代善更是老谋深算,这样看此物确比《元素方略》来得重要,满清的宫闱之争比看到的还要激烈。这么说那次暗算豪格的飞鱼镖定然也来自满清权贵。却不知现在诏书金印在何处?”

“哈哈哈,兄弟,你明知故问吧,别说满清,就是大明的任何人持有此物,只要献给皇太极定能换来一生的荣华富贵,但也十分危险,必定是各路王公追杀的对象。我猜想,如若此物尚在人间,定然逃不脱舒尔哈齐亲信之手。这也不是我们关心的事,任由满清权贵去争去抢吧。”

吴三桂当然想得到诏书金印,有这物件在手,皇太极无有不从,可现下最实际的是壮大自己的力量,便有意拉拢韩风李信,“二位兄弟,王钰虽然满口胡言,但他说的武林盟主却可以一争,凭韩大侠的威名,武林中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韩风连连摆手,吴三桂却制止说道:“兄弟不必过谦,我在江湖中还有些故交旧友,就算是朝廷也会给些面子,如需要我帮助当义不容辞。兄弟不妨认真考虑考虑。还有李信兄弟,乾坤剑独步武林,你们既是结义兄弟,自是可以辅佐韩大侠。”

“大哥绝不会当什么武林盟主,我们行走江湖也是情势所迫,当下寻找铁叔才是大哥首要做的。”

李欣倩最怕韩风争当什么盟主、帮派掌门之类,放着肃静日子不过,何苦为自己找罪受?她久历江湖底层,实在是怕了。

“哈哈,妹子,你休要多说,咱自有计较。”

韩风知道,弄清身世才是当务之急,就算做了武林盟主,一旦查实满人的身份,中原武林立足都是问题。“吴将军的好意咱领了,但愿吴将军以天下苍生为念,先不说当不当武林盟主的事,这天师教组织的武林大会能不能顺利举办,还是个问题,这一点吴将军比咱更清楚。”

天师教本来是一个弘扬道教的普通道观,这些年被几大天王弄成了反叛明廷的大本营。朝廷虽没明令取缔天师教,但天师教纵容反叛朝廷,也是半公开的秘密。这一点吴三桂自是无比清楚,朝廷之所以放任天师教的行为不管,无非是因为蓝道行的缘故,教内有不少历任皇帝的御赐之物,地方官员投鼠忌器。一旦天师教的反叛罪名捅到崇祯那里,任谁也保不住的。

“韩大侠说的不错,但成与不成也事在人为,关键在于现任总教主的态度,如若将张献忠李自成等人逐出师门,天师教自是可以自清,不过现任总教主是谁?我听说云自重已失踪多年,新立了一个少年做总教主,张献忠李自成却是演的哪一出。”

“嗯,所以我和二弟定要去一趟老君山,会会武林同道,也顺便查访一下天师教的真实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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