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多想，两人轻轻梭下堑壕，身子紧靠堑壕底部夹角，时而贴地匍匐，时而起身勾腰，借助那夹角的阴影，避开左右两个掩体里日军哨兵的视线，前行了五十来公尺，停下来，目光跟随探照灯，他们看见了山岩下面有两台汽车，还看到一个山洞，有两个日军面对面坐着山洞门口。枪声那么密集，他们竟然一点也不着急，举着瓶子在喝酒。

他们又摸到汽车后面，车厢门锁着，说明里面有货，段裕国在地上摸索，找到一根铁棍，一块破布，他用破布把铁锁包住，避免撬锁的动静过大惊动司机。

可是司机还是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什么，互看一眼之后，放下酒瓶，拿了枪，打开手电，一前一后，朝车厢后面走来。走到车向后面，前面这个看到车厢开了一道缝，慌忙举起手电就往里面探望，车厢里突然伸出两只手，一下子箍住了他的头，使劲用力扭了半圈，咕噜一声，就没气了。后面这个感觉不对劲，枪口慌忙往上举，还没有端平，被段裕国从后面伸手捂住了嘴，拳头棱角只在他太阳穴轻轻敲一下，人就晕了，段裕国兜住他的后腰，让他慢慢倒下。

一班长跳下车来，弯腰检查，还有气，拔出刺刀，被段裕国挡住了，暂时留下他一条命。

两人把这个活的捆了，堵了嘴巴，抬进车厢，车篷布盖好了。拿了他们的手电，在里面查看，乖乖，他看到了并列在一起的钢瓶，一眼就认出来，是火焰喷吐器，一共有五台，这应该是就是那劼次曹长所说的新装备了，估计是天黑了才运到，没来得及往下卸。

火焰喷吐器是美军先行制造，那时日军还没有这玩意，在太平洋战争中，美军使用这一武器，让日军吃尽了苦头，被誉为日军的噩梦。

发现这种武器无论在丛林，高山，堡垒，楼宇，近战都发挥作用，相当厉害，日本人很快也生产出来了，抓紧时间运到各战场。这一车军火昨天刚到，还没拿出来教学使用，嘿嘿，就成了战利品。

一时间段裕国发觉自己的想法很滑稽，应该感谢那回忆录作者的提示，要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想到弧面堡后面来看看。

段裕国止不住一阵激奋，真是不错，在学院里，他至少接触过三种喷吐器，这一种自然已经熟练掌握，好家伙，这喷枪对准那弧面堡的枪眼，哗一下射进去，那里面的小鬼子，一定会立即乱成一团。

在车厢里，就着手电筒的光，段裕国手把手，教一班长学会扭动开关，调节火焰大小，告诉他，举起喷枪对准目标，稍微高一点，那情形就像小时候竹筒打水枪。一班长心机灵活，几分钟就学会了。

两人一人揹上一具喷吐器，还有防护面罩，样样齐全，双手平端着喷枪，急速朝堑壕奔来。

掩体里日军哨兵朝他们大声叫喊，段裕国学过日语，随即翻译给一班长：“他问我们，什么的干活？”

段裕国举手指着身上的装束，操着半生不熟的日语：“中队长要我们把这个送去。”

“什么的东东？”

“就是这个东东。”

一抬手，喷枪口对准了他。

哨兵手里的强光手电射过来，看见他们的脸面了，感觉奇怪，手里的东东是什么玩意，下意识把枪机拉得哗啦响：“八……”格字还没出口，眼前火光一闪，两条火龙直扑掩体，十几个鬼子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火焰吞没，瞬间变成一个个火团，满地打滚，发出阵阵哀嚎。

紧接着两支火焰喷吐器转向弧面堡，火焰朝里面一打，只听得一阵狂乱地骚动，叽里呱啦一阵嚎叫，几分钟后就没了声音。

一阵寂静之后，开阔地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士兵们跟着连长冲了上来，一阵机枪扫射，将弧面堡外面五六个掩体里还存活的小鬼子全都点名报销。

清理战场，隘口附近连同弧面堡里的日军，一共毙伤有七十二个，有少数几个往山壕里逃窜。

那劼次曹长没有把逃窜的鬼子计算在内，以为全都死了。

而一连损失也相当惨重，死了两个排长，三个班长，十三个士兵；轻重伤五个。

但与那劼次曹长回忆录里写的数字，实在是天隔地远了。尽管这样，段裕国的心情还是异常沉重，立在连长跟前耷拉着脑袋。

连长横眉怒眼瞪着他，自他抢着带队冲出来，到此刻，一股气憋了整一个钟头，现在开口了：“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段裕国嘿嘿笑：“反正，你是连长，让你冲上来，那绝对不行。”

“就你能干，厉害，所以不听指挥？”

“好了连长，现在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没事了，随便你，怎么处罚我都成。”

连长深呼吸一下，举起拳头要揍他，见他挺胸脯迎接，拳手松开成五指，软软地垂下，命令那个士兵：“枪拿过来，还给你们排长。”

连长组织大家把十八具遗体聚成一排，活着的土兵们围住他们，脱帽，默哀，在他口令下，朝天一起连开三枪，枪声在隘口震响，传去很远。

默哀毕，连长命令将遗体集中放置在山洞里，用石头把洞口封堵，等战役结束，回来把他们带走，另找地方集中妥善安埋。

那五个伤员，经过卫生兵的简单包扎处置，仍回到各自班排，大家轮流管护，行军时一并带走，直至转交给医疗队。

看到弧面堡还在，没有被炸掉，连长走过去看，里面的日军横七竖八，就像一根根黑木炭。连长看到了火焰喷吐器，回头问：“这玩意，怎么搞到的？”

一班长把摸到汽车后面，撬锁干掉司机，车厢里找到火焰喷吐器的经过说了。

“这弧面堡的墙太厚太坚固，炸药包不起作用，只能用这个了。”

段裕国作補充，说得轻描淡写。

士乒们个个震惊，上前围住观看，啧啧称赞，朝他们投去惊羡的目光。

一班长情不自禁炫耀起来：“段排副教我使用，两分钟就会。”

说着就给大家演示，打火，拧开关，只听“哗！一”的一声巨响，窜出一条火龙，有好几个士兵都被震慑，慌忙就地卧倒，地面上的火球翻滚着，遇到什么粘住什么，猛烈燃烧，吱吱作响，看着火球逼近，两个士兵害怕被火焰燎了，抱头鼠窜，引发一阵嗤笑。

连长拍着巴掌说：“去仁安羌，把这玩意儿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