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看了腕表，凌晨十二时多，原计划凌晨五点前赶到仁安羌，时间特充足。他向全连士兵下达一条指令，三个排副即刻起，分别行使排长指挥权，通知全连稍作休息，半小时后出发。

段裕国来见连长，说：“半小时太少了，可以再加一个小时。”

连长说：“到仁安羌还有差不多五十里，四个钟头走不到。”

段裕国笑道：“连长你忘记啦，我们有汽车了呀。”

连长说：“有汽车有何用，没有人会开。”

段裕国说：“有。”

举手电朝汽车照射两下，一班长就从车上把那汽车兵带了过来。

日军汽车兵站在他们跟前，他双臂被捆在后面，脸上淌着汗水，身子颤抖着，嘴里叽里咕噜。

段裕国走近他，先听他说，替他解开绳子，然后用手和他比划。

等段裕国转回头，连长突然就指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日语？”

段裕国说：“医疗队有个医生兼翻译，他教我们学了一些。”

连长又问：“小日本的司机刚才说什么？”

“他向我们求饶，说他家里有孩子，有夫人。”

连长哼道：“嘛的，还会记得有家，有家怎么要漂洋过海来搞侵略。”

段裕国说：“这也不全怪他，他只是一个汽车兵，上司叫他开到哪里，他就只能服从。”

一班长说：“都是日本当局使坏，他们都是侵略者，一心想要往外扩张，用武力侵占东南亚国家的地盘，还打着建立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借口。”

连长看了一眼一班长：“嗯，吴良材，真看不出来哈，你还懂这些啦？谁教给你的，段裕国？”

一班长说：“是连长你教的啊。”

连长道：“是吗？我说过这些东西啦？我咋都不记得？”

“连长不要逗了，除了你教给我们，别人讲不来。”

连长哼哼着，对段裕国说：“你告诉汽车兵，他要想活命，那就为我们开车。”

日军汽车兵小心回答邢毅的问话，始终把脸面对着段裕国。

连长问：“他又说什么？”

段裕国说：“要保命，他答应了。”

山岩凹处有个洞，洞口有风钻，镐头撮箕之类，进去还不到五公尺，靠里面存有两半桶汽油，一班长押着那汽车兵，把两台车的油箱都加满。

士兵们围在车边议论：一个汽车兵，只能开一台车，我们一个连，百十人，怎么挤呀？

议论正热烈时，另一台车发动了，往后退了十来公尺，朝前开，转个弯，与这一台并列摆放好，驾驶室门打开，段裕国跳下车来。

这边一阵惊呼，士兵们纷纷喊道：“段排副，你还会开汽车呀，真没想到。”

“难道这也是在医疗队里学会的？”

段裕国拍打着车壳说：“这不是，我从小就会的，我伯父就是老司机。”

“段排副，你厉害呀，不光会说日本话，还会开汽车。”

二排副在一旁憋了好一阵了，把三排副拉到一边，说：“看见了吧，处处都在显摆。”

三排副说：“应该的呀，两个人，扛着火焰配吐器，在鬼子老窝里穿行，犹如无人之境，没有弥天的勇气和本事，能行吗？”

“你太过于夸大了，你难道还没有看出问题来？”

“我看到的是胜利，一百多鬼子兵的灭亡。”

“你对他有多了解？接触时间有多久？”

“也就是吃饭时候，全连集合的时候见到，平时训练，各排搞各排的，一天能碰上几次，还不跟你一样？”

二排副使劲摇头。

三排副道：“怎么啦，你心机太重了，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你不太注意，我是观察到的，之前整个人是懒洋洋的，走路都不带精神，跨越障碍腿都被磕伤，自打去医疗队回来，就变了大样，简直就是两个人，这才几天呀？”

“我看你是想多了，之前有排长前面顶着，作为排副，不可能抢在前头来表现，懒散一点，在所难免，排长不在了，有了战斗，排副就要挺身而出，精神起来，你我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

二排副依旧摇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问你，你我同为排副，年龄相差无几，可是你会开车吗？你懂日语吗？”

“人家不都说过啦，开车是从小跟伯父学的，日语呢，医疗队里有懂的医生呀。”

“你是死脑筋一个，怎么说都不开窍。”

见三排副跟不上思维，二排副就不想再啰嗦了，只说最后一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不信？往后慢慢看吧。”

时间比较充裕，在段裕国和一班长的指教下，有九个士兵学会了使用火焰喷吐器，连长采纳段裕国的建议，按照两人一台配置，五台火焰喷吐器都搬上汽车，集中统一由他亲自指挥。

出发前，段裕国又想起了什么，把汽车兵叫来，询问路况。那汽车兵小心翼翼，说出了前面路途中有个关卡，有半个小分队，七八个人在那里驻守。

段裕国带他来给连长汇报了。连长当即召集三个副排长：“前面路途上有个日军关卡，人数不多，战斗力不强，我们去一个班，先去把他们解决掉，然后全连再跟进。”

段裕国说：“一个班不行，得多派点，我建议去一个排。”

三排副说：“杀鸡不用牛刀，连长说得对，一个班差不多了。”

段裕国说：“弧面堡这里有逃出去的鬼子，一旦加入，就不止这点人数，而且肯定有了防备，去的人少了，不容易拿下。”

二排副说：“你是第一个冲到弧面堡的人，你看清有多少鬼子逃脱了？”

段裕国说：“夜色很浓，看不清楚，但肯定是有逃出去的。”

连长沉思，弧面堡这边有多少鬼子逃出没数，但这个因素必须得考虑，这样一来，一个班去显然风险很大，于是改变决定，去一个排。

二排副却说：“什么一个排呀，要去就全连一起行动，到下之后把那卡子包围了，一阵手榴弹猛砸，再用机枪围住扫射。鬼子兵再多也不担心，分分钟就解决问题啦。”

三排副同意二排副的建议，强调了夜间行军，最好不要分散，还说：“想想看，刚刚过去的战斗，如果不是全连一起冲上来，而是分批行动，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吗？”

连长见两个副排长意见统一，剩下段裕国，不让他再开口，挥拳头下令：“好，全连一起行动。”

可是等到上车时，问题来了，两台车只能挤上一百来人，把火焰喷吐器放驾驶楼顶，伤员都挤进驾驶室，前轮壳上，踏板上也站了人，路边上还立着十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