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了宁霜染的心思，知道她是瞧不上自己的身子骨。沈暮渊心中莫名涌起怒意，眉心骤然收紧，语意寒凉，容不得半分商量。沈暮渊脸上突然涌起的怒意，让宁霜染不知所措，一时语塞。“唉呀，好了好了，既然你非得要去，那就一道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犹豫片刻，宁霜染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抬眸望向一脸寒意的某人，故作豪放地挥了挥手。心里头却平添了一股子闷气。她原是好心不忍看沈暮渊拖着一副病体残躯跟折腾，这才劝他留下好生歇息。可人家倒好，不领情不说，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脸上没有一丝好颜色。“辞舟，帮着把茶水搬上车去，然后去前头驾车。”

沈暮渊瞥了宁霜染一眼，眸光依旧寒意森森。沈辞舟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半分，只好俯身费力的将装着茶汤的木桶抱起，一步步往驴车走去。宁霜染见状心中不忍，眉心略略一蹙，急忙走了过去，“来，咱俩一块儿抬。”

宁霜染望了沈辞舟一眼，也不管他乐不乐意，说着便伸手托住桶底，和他一道齐齐往驴车走去。沈暮渊在边上冷眼瞧着，眉心蹙拢，面色紧绷，眼里一丝波澜也无。可心里却如石子偶落湖心，一丝丝荡起涟漪。眼前的的宁霜染，分明就是个持家有道，贤德良善的妇人。哪里还能见得到半分从前的嚣张跋扈，冷酷无情。而他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对身为自己结发妻子的宁霜染，百般厌恶，痛恨。反倒对她多了些许怜惜。宁霜染却压根儿没心思去管沈暮渊在想些什么，手里拿着麻绳，结结实实地将桶捆在车上。生怕路上颠簸，一不小心将茶汤洒出来。这桶茶有多来之不易，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其中辛酸。“去集上还有好几里地，上车上去坐着吧，反正东西也不多。”

眼瞅着木桶安置妥当，几人便准备出发。宁霜染正抬脚要往前走，身后却忽然想起沈暮渊，透着丝丝寒意的声音。语调虽然如往常般僵硬冷漠，却又似乎多了些什么。听得宁霜染一时错愕，瞳孔不自觉微微放大。原主嫁到沈家之后，嚣张跋扈，冷酷无情的本性暴露无遗，成天不是闹就是吵，搅得家里片刻也不得安宁。为此沈暮渊对原主日渐憎恶，甚至恨不得能亲眼看着她暴毙而亡。也正是因为这些说不清解不开的过节，顶着元祖皮囊过活的宁霜染才不得不处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大佬的逆鳞，最后落得死无全尸凄凄惨惨。可她若是没听错的话，方才沈暮渊说的那些话，分明带着疼惜。“哇塞，真是太好了！大佬，终于看到了我的心灵手巧，贤良淑德！”

回过神来，宁霜染心中一阵雀跃，眼里的笑意几乎收敛不住。毕竟获得大佬的欢心可是保命的上上之策。“不了，这车还是留给你坐吧，我这身子利利索索的，走几步不打紧。”

宁霜染抬头望着沈暮渊，眼角不自觉泛出笑意。连语调也添了几许温柔。“你……”见宁霜染不肯听自己的话，沈暮渊眉头下意识皱起，薄唇微掀，目露寒光，似乎有话要说。可最终却又作罢。“算了，你爱走就走吧。”

沈暮渊抬眸望向宁霜染，眼中寒意渐浓，怒意也隐约可见。说罢扶着车板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驴车上。沈辞舟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自家兄长稳稳落座，也没耽搁，立刻挥动手中鞭绳，轻轻拍了拍驴屁股。驴车缓缓朝前，一步步走在崎岖的土路上。宁霜染跟在后头，一双眸子除了看路，却几乎没有离开过沈暮渊的背影。有一说一，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能将脊背挺得如此笔直。远远望去，简直犹如石碑一般。而且还隐约显出几分英气，仿佛前头走着的不是一头病病殃殃的驴，而是一匹驰骋沙场勇猛无比的战马。“这个沈暮渊，还真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只可惜美人儿命薄！”

宁霜染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沈暮渊身上打转，前一刻还眼泛笑意，紧接着心头却又莫名涌起一丝落寞。不过好在她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再怎么说我也是爷爷最得意的徒弟，肯定能找到法子清掉他身上的毒，只是需要些时间。”

长长的哀叹之后，宁霜染很快便又振作起来，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行了，就在这儿停吧！”

约摸半个时辰以后，驴车终于缓缓驶到集上。宁霜染左顾右盼一番，总算寻到了个能支摊的地方。于是乎，连忙冲着还在赶着驴车往前走的沈辞舟喊停。闻言，沈辞舟转过头瞅了自家兄长一眼，见沈暮渊烟微微颔首，方才长吁一声，唤得毛驴停下脚步。见状，宁霜染疾步上前，手脚麻利的解开绑在木桶上的绳索，将茶汤搬到角落里放下。然后又来回将摆摊要用的东西一一挪过去。沈辞舟也在沈暮渊的眼神示意下开始动手帮忙。几人齐心协力，不一会儿一个卖茶汤的摊子便已经有模有样了。宁霜染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随后弯腰钻进茶摊，仰头吆喝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啦，新鲜出炉的茶汤，香甜醇厚！”

“大家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宁霜染扯着嗓子吆喝，声音清脆，眼里笑意灿烂。眉眼之间颇有几分豪爽气。瞧着还真有几分生意人该有的模样。“这茶汤能有人买吗？把那些茶晒干，卖到茶叶铺子里去不成吗？非得瞎折腾，要是卖不出去，那岂不是白费力气……”沈暮渊带着沈辞舟在边上站着。沈辞舟抬头望了望宁霜染，眉心微微拧起，又转过头去看着沈暮渊。眸光莫名透着担忧。若茶叶是他自己或刘思娘采回来的，他铁定会直接卖掉，才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瞎折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