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上午逛到下午,搭上末班车回市区,路上陈子墨累得睡着了,白小斐就那么偷偷看着他……
晚上两人又逛了夜市。
陈子墨说要请她吃饭。
她没同意。
她很想请陈子墨吃一顿大餐,但想想自己兜里只剩一百块。
最后请他吃了一碗牛肉面,自己点了一碗素的,陈子墨把想把碗里的牛肉夹给她被她拒绝了。
“我不爱吃牛肉……”
她说,“这两天,我可能要回一趟老家。”
陈子墨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白小斐撒谎了,“会啊,找什么工作,我都想好了。”
陈子墨信了,送了她一块木牌,“我想送你一块,但好像来不及了,这是我奶奶给我求的平安牌,你帮我保管,下一回见面的时候,你再还给我,我给你换一块新的,我求的!”
白小斐犹豫了,但还是接过来,“好!”
陈子墨猜到了些什么,但没有怀疑,只跟她说,“等你回来,我带你去医院看病!”
“好!”
但他不知道,就在第二天中午,白小斐的母亲就找到了她。
上来就是一巴掌,
“你疯了吗?五十万,这是给你弟弟攒的首付,你就这么给作没了?”
“小裴说,是你给她老婆发了信息?你真是出息了!”
白小斐看着她母亲癫狂地模样,但头一次觉得畅快!
等陈子墨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发现,她手机已经关机了,随后,整整三个月都没有开机过。
他突然慌了。
去了她在的地下室,找到招租信息给房东打电话。
却被告知,他们这一片出租根本就没留身份证信息。
住地下室的,能够按时交钱,就行,别的他们根本不管!
去了白小斐此前的公司,人根本就不搭理他,还差点被保安打了一顿!
最后还是去了培训学校,求了培训学校人事部的,给买了一条烟,人才通了个路子,在一堆档案里,找到了白小斐的身份证复印件。
他再见到白小斐的时候,是在她老家一个卖鱼摊前。
她穿着塑料下水裤,扎着头发,有点散乱,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棉服,正拿着刮子刮鱼鳞……客人跟她搭讪,她也只是腼腆客气回应一下。
手上的动作都没听过,刮完鱼鳞、切掉鱼鳃……一气呵成,最后把鱼放到袋子里,给客人。
他心道。
还是那么好看。
陈子墨走进,没说话。
她也奇怪,抬头……就看到那个她念了三个月的男人。
他笑了。
她也笑了。
“怎么找到这的?”
“问了很多人。”
她突然沉默,“他们……没告诉你,最好,不要过来找我?”
“听说了。”
说了你的家庭有多不好,父母,尤其是母亲多么闹心。
他们说,“那就不是什么好家庭,小斐那小姑娘是个好姑娘,也好看,但省省吧,别到时候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骚!”
但我只听到了,你这么多年来,过的有多苦……——他没说,越打听听,就越是忍不住脚步,但还是揪着心听完,然后毫不犹豫地来了。
“那你还来?”
陈子墨说。
“我想来,想带你走。”
带你离开这个火坑。
他这话,说的有些蹩脚,但白小斐却能感受到,他话里的坚定。
她有些不知所措,瘪着嘴,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都要蹦出眼眶了。
结果她噗嗤地笑了,强忍着泪水,没说别的,只说。
“在帝都,我实在没钱了,不能请你吃顿饭,走,今天请你吃一顿。”
还你一个人情。
她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有人过来问,还卖鱼吗,她说,“今天提前收摊,不好意思!”
推出电动车,指了指后座。
“上车。”
这也许是白小斐自认为最豪爽,也是让陈子墨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个画面——“特美!”
只是一路上,没少见到一些异样的目光,落到白小斐和身后高大、还真挺帅气的陈子墨身上。
陈子墨感受着这些目光,无限无杂,可白小斐却好像,已经习惯了。
恶意、怜悯、讥嘲、鄙夷!
习惯了。
多么可怕啊……
他无法想象,她就在这种目光下,活了二十多年……
白小斐没带他去特别豪华的,一个小镇能有什么豪华的。
一个农家乐,点了四五个菜,点了两瓶啤酒。
农家乐的老板娘,能够混得开,也是个人精,一个镇上都认识,“怎么?朋友,还是男朋友?”
白小斐淡淡地笑,“只是朋友……老板娘别瞎传!”
“懂的懂的!”
陈子墨来的时候就已经下午四五点了,吃完饭,就六七点了。
一桌子菜,大半进了陈子墨的肚子里,看得出来,他这一天估计没来得及吃饭……
没有多喝,吃完饭了,白小斐在农家乐给陈子墨定了个房间,就一晚——
“陪我走走?”
“好!”
乡下的冬天,更寒,但前几天的雪刚下了,也化了。
田里边一片荒芜。
两人没聊什么。
一个有很多话想问,但不知道从哪一句问起;一个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道从哪一句说起。
临回家,白小斐突然从脖子上取出了那一块平安牌。
“你说,再见到你的时候,把牌子还给你……我还给你!”
“你还记得啊?”
陈子墨笑了,从衣服内口袋里,取出另一块,保存完好的平安牌。
递给她,“我还说过,要给你换一块,这是我跟奶奶去求的!”
她没接,不敢看他。
拿手擤了擤鼻子。
“明天一早,最早六点有一班车,你走吧,别来找我了。”
“小斐……你、什么意思?”
她闭上眼睛,说了她觉得特别残忍的话,“你也见过我了,我过得挺好……——你不用担心,你回去吧,回帝都、回你的世界——你会碰到一个更好的姑娘,那个人,不是我。”
没有琼瑶小说里,男主突然对女主誓死不离的拥抱——只有克制、祝福,因为这就是现实。
陈子墨想拉白小斐的手,被她推开了。
陈子墨想说,‘这世上,比你更好的姑娘太多了,但都不叫白小斐!’
瓮瓮半晌,屁都放不出一个,最后他问,“你说真的?”
“是!”
两个人一个克制、另一个更克制,没有太多渲染,只当《凝视》的伴奏微微响起,两人身上那种淡淡的,又深刻的哀伤,一下子就让无数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小斐一步步往农家乐外面走,陈子墨在后面看着,死死攒着手——……没有任何正面表情。
老实说,前面几十分钟,略显平淡,演技很好,也有泪点,但几乎所有人都忍住了。
但这一幕,两个人孤寂的背影让很多人,都忍不住鼻子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