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文丞相？”

秦邀月手腕轻轻一转，手腕之下的剑也随着她的动作动起来，在黑衣人胸口旋出一个小小血洞。秦邀月今日回来便问过沈执，沈执也跟她表明过燕妃来历。燕妃是文丞相献给南梁帝的，当初一舞动京都，受宠至今。黑衣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现在官场竟然已经这么污秽了？我洗个澡都要被偷窥。”

秦邀月漫不经心地又将剑往前面推了一推，血一点一点地落在了屋脊之上。黑衣人闷不吭声。“你是不是又要服毒自尽？”

秦邀月歪了一下头。黑衣人迎着冷风，沉默了片刻，秦邀月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沧桑，“我忘记把毒囊塞进来了。”

秦邀月：“这个都能忘？”

林渡一言难尽地在旁边看着两个人，很难想象，他们两个竟然能用这种姿势聊天。黑衣人大概也认为此言有毁形象，默默的不出声了。“算了，林渡，带去天牢让他们审吧。”

屋顶上实在太冷。秦邀月刚刚为了引诱黑衣人，又把披风都给了林渡，她抽出剑，没心情再理会那黑衣人，接过林渡递过来的披风。沿着红柱溜回了屋。热水已经凉了差不多了，秦邀月也懒得再去打一次热水，倒在船上，窝在被窝里，翻出一个话本看。……秦邀月和沈执换岗的时候，沈执和她说，“王爷唤你，你先去王府看看王爷有何要你忙的。”

“是。”

自秦邀月病好以后，也有很久没和楚墨见面了。一进王府，管家就白着一张脸上来，问秦邀月，“小祖宗欸，你到底对王爷做了什么？”

秦邀月想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能惹楚墨大发脾气的事情了。“欸，总之你快去吧，千万别再惹王爷生气了。”

管家哭丧着一张脸。“王爷在书房？”

秦邀月又问。“是是是，你快去吧。”

管家战战兢兢道，“老奴这次就不带副将去了。”

秦邀月一路走一路想，很是确信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得不快。楚墨的脾气一直以来都说不上有多好，肯定又不知道是哪一个人惹他不开心了。秦邀月思来想去，心中没有半点该有的恐惧，总归和自己没有关系。她也没有必要心虚……但是，她也没有忘记一件事情，楚墨最喜欢的就是殃及池鱼。她又要做那一只无辜可怜的鱼了吗？秦邀月在房门外挣扎了很久，门内传来楚墨的冷声才敢犹犹豫豫地推开门，一进门就行礼，“属下给王爷请安。”

“方才在干吗？”

楚墨这次既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练字，单纯地在等秦邀月，浅色眼珠之中似乎不存在任何恼怒的成分。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暴风雨之前的平静……秦邀月深吸了一口气，迟疑地说道，“管家说您，很生气。”

“哦？”

楚墨似笑非笑，“所以，你便不敢进来了？”

“不是，属下是在想，要怎么哄王爷。”

秦邀月如实答道。“哄？”

楚墨神色一深，终于露出了几分恼羞成怒之态，“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儿吗？竟还要你哄？”

“不是不是，是属下一厢情愿，属下想让王爷开心。”

秦邀月连忙道。楚墨脸上的神情缓了一缓，开始了漫不经心的询问，“昨日你可是去了皇宫？”

秦邀月不假思索地答道，“是。陛下唤我去给燕妃抓银狐。”

秦邀月想了一想，还是把事情如实相告，“不知道王爷可还记得，我的养父母？”

楚墨眯了一下眼睛，“那对把你卖给豪绅的……那对夫妇？”

秦邀月说道，“是。那燕妃是那对夫妇的亲生女儿，她昨天看到我，很是吃惊。”

楚墨冷笑一瞬，“当初父皇将此女封为燕妃的时候本王便没觉得她是一个好东西。除去一张脸勉强可以看看，那舞跳得难看到了极点，当真是污了本王的眼睛。”

敢情‘燕妃一舞惊天下’，到了楚墨这里就成了‘辣眼睛’？秦邀月不由得有些好奇，“她当初跳的是什么舞？”

楚墨冷淡道，“她自访杨贵妃，跳的是霓裳羽衣舞。”

楚墨冷笑，“看画册都比她跳的鲜活。”

柳卿词的舞跳的好不好看秦邀月不清楚，她只看出了一点，楚墨厌恶这个柳卿词是厌恶到了极点，半点面子都不想给柳卿词留。“王爷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不堪入目到了极点。”

秦邀月硬着头皮吹嘘了一阵，又轻蹙眉头，说道，“不过，昨日我沐浴之时，燕妃为了试探我的身份派人来偷窥……”秦邀月这次注意到了楚墨的微表情，在自己说完以后，楚墨眉似挑似皱，目光也在秦邀月脸上多停留了些。秦邀月忙说了下一句，“……当然，我及时发现了，就把那厮给关进了天牢……”“文丞相。”

楚墨把玩着一个茶杯，语气中的嘲讽若有若无，“他对这个女儿还真的时重视极了。”

当初柳卿词为了摆脱自己的贫穷父母，入京之后就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搭上了文丞相，让文丞相收她做了义女，这才名正言顺的当上了宠冠六宫的燕妃。“不必把这样的花瓶放入眼里。”

楚墨说，“只要小心一下越王。”

秦邀月微微一怔，“王爷的意思是说，越王和文丞相是一派的？”

“嗯。”

楚墨手指修长，又开始转茶盖，“文丞相……老奸巨猾，在朝堂之上一直言自己是南梁开国肱骨，于争储之上无甚明确态度，又说自己只效忠于陛下，实际上吃相难看得紧。”

文丞相在外人眼中与楚墨眼中大有区别，当今文丞相是陛下幼时太傅，听闻当年风光无限，连中三元。南梁帝对文丞相算比较恭敬，文丞相年纪大了，近几年颇有‘乞骸骨’退老还乡的意思，折子递了好几道，都被南梁帝给原封不动的推了回去。大概很少人能想到……“这没什么奇怪的。文丞相表现的是尽忠尽职，实际上是越王生母的外家。他要助楚昊，实际上并不稀奇，他保持中立，陛下却会怀疑他，他只能用‘回乡耕田’等理由打消陛下怀疑。”

楚墨吃了一块糕点，两边脸颊轻轻鼓动着，“实际上，文丞相告不告老无所谓，反正如今真正办事的是文丞相手下的人。”

秦邀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作，反正南梁帝切得也不是根，少一个人而已，后面还有一群。秦邀月又突然想起一些极其微妙的东西，她抿了抿唇，“所以说……陛下不立越王殿下为储君，实际上是因为文丞相？”

楚墨没有否认，只说，“前朝覆灭，其实不完全是因为外因。”

他的提示很隐晦，但秦邀月却听出了弦外之音。楚墨想要说的是——外戚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