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文武聚在一起低声讽刺,看着西凉使臣的目光就像在看几个垃圾渣滓或者街边乞讨的乞丐。他们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到西凉使臣们的耳朵里面,这下连莫柯都忍不住黑脸了,但他还得强压着脾气,嘱咐手下冷静。“将军!这南梁帝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
“就是!是他们抢了我们国土,如今竟……”“……”莫柯冷冷道,“你有什么半分,你有种就把那三座城池夺回来。”
莫柯的心腹禁不住咬牙切齿,“要我说还是太后过分!若那一次让将军去守,也不至于输的这么惨!”
“誉后已经老眼昏花了!什么奸臣侫臣都愿意相信!就是不信女帝留下来的人有一颗赤诚之心!”
“……”莫柯不由得低声呵斥,“你们几个给我闭嘴!如今是在南梁!你们想我们西凉脸面都丢到这里来么?”
“将军!事到如今,我们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大不了这个狗屁军营老子不回去了!”
“就是。我们回去在干什么?修城墙!”
“这连杂兵都不用干的东西让我们来干。”
“……”他们的声音并不小,一路走都在一路起争执,旁边的南梁文武见此,更是假装同路地跟着一行人,看笑话一般看着几个人。莫柯压着脾气。旁边的使臣不由得开始低声笑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楚墨停了下来,且伸出手臂,拦着莫柯一行人,莫柯迟疑地问道,“王爷?”
楚墨把自己抬起来的手臂给放了回去,转身看向那一个一路明嘲暗讽的使臣,“各位大人,留步。”
那几位大人既然看不起西凉使臣,自然就更不会看起楚墨,但楚墨毕竟还是宁王,他们勉勉强强地停下,给楚墨行了一个礼,“殿下,有何贵干?”
“各位都是德高望重之辈,也是才高八斗,经过层层拨选,才能有如今地位。如今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楚墨眉眼间都是似笑非笑的神色,“需不需要本王去给各位大人再找一找各位的恩师,让他们回来给你们上一堂课?”
大人们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屈辱的声色,其中一位讪讪道,“殿下,不必了。”
“呵呵。我们的事情又怎么轮的到殿下操心呢?”
曹大人阴阳怪气地说。马大人又半笑不笑地说,“要我说殿下,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西凉的使臣都惊呆了,完全料不到楚墨的地位已经低成这样了,连这几个大人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楚墨一开始帮他们出头,他们自然是感动的,不少对他有想法的人还悄然改变了自己的偏见。原来南梁民风这么彪悍,陛下不喜欢的孩子,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他们不由得又是同情,又是唏嘘。事实上并没有他们几个想的这么严重,不过平日里楚墨懒得理他们,他们一开始只敢在背地里说说,后来被楚墨听见了,楚墨的样子却好像他们说得人不是他,次数多了,他们就莫名产生了一种优越感,能把高高在上的皇室踩在脚下,难道不值得高兴么?楚墨却冷冷地说,“吾师之道,本王深谙于心。各位大人的关心本王心领,本王今年二十又八,除西凉女帝一事,未曾做出过半点离经叛道之事,知晓何为礼数,背后语人是为小人,诸位大人当真对得起你们头上的乌纱帽么?”
各位大人被他说的各个气短,一时竟找不到半点话来反驳。楚墨又继续说道,“本王封王已经有五年之久,夙兴夜寐,皆难忘本分。诸位皆是前辈,本王不想同诸位大人计较,你们自可看不起本王,本王便当是你们这些前辈教训本王这个后辈。日后谨记大人们言语,自当砥砺前行、卧薪尝胆。”
楚墨顿了顿,“但本王若没有记错,本王的爵位,是高于在场的各位的,你们这般无视本王、‘申斥’本王,父皇同意么?”
须知,除去南梁帝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申斥皇子皇孙,‘赐教’都已经算给你面子了,这是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不成?各位大人脸上一下露出了惶惑的表情,齐齐跪了一地,“殿下勿怪!是老臣不是了!”
他们是真的想不到楚墨会给西凉出头,更想不到隐忍这么多年的楚墨会因为这一件事情找他们麻烦。楚墨若要计较,威慑力还是很大的。他淡淡地道,“诸位起来吧。”
从前跪拜礼是大礼,不到隆重节日是不需要跪的,就是在朝会之上臣子们也是和皇帝平起平坐的,这个习惯南梁帝年轻的时候还沿袭着,越老却越是糊涂,越是享受天子‘唯我独尊’的待遇,朝会上臣子们只能跪着,到现在更是动辄跪拜,皇族一怒就拜。诸位大人互相搀扶着起来了。“本王希望诸位牢记本分,不要做一些过分越界之事,不可让旁国认为泱泱南梁,竟半个友好之辈也无。诸位大人比我懂。”
各位大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自然、自然。”
楚墨道,“请诸位于西凉使臣们道歉。”
大人们虽然不甘,但楚墨说得又在理,再加上楚墨都用爵位要挟过了,他们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视他。一个两个憋闷地给西凉使臣道歉了,道歉完又龟缩在壳里面向楚墨告退,连背都不敢挺直的离开。莫柯抱拳,“多谢宁王殿下给西凉讨回薄面。”
后面的使臣们也都学着莫柯拱手行礼,“多谢王爷!”
楚墨双手负后,“诸位言重了,本王若再不开口,他们便要以为本王是软柿子了。”
楚墨言罢,兀自走在前面,“请各位不要计较,南梁为善者居多,百姓淳朴,想必不会有和他们一样的想法。”
“殿下请宽心。我们并非心胸狭隘之辈。”
莫柯说道。“父皇既然已经召见了你们,你们不久便能启程,不必着急。”
“是。”
楚墨没再说话,走在前面给他们领路。莫柯方才苦苦压制的脾气终于上来了,他道,“你们几个混账!以后再说什么不回军营的话就统统给我滚!这叫‘逃兵’!当‘逃兵’很光荣么?!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
那几个被他点到名教训的正是前几日嚼楚墨舌根的,如今他们对楚墨已经大有改观,嗫嚅道,“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难道还要忍吗?”
莫柯气打不出一处来,简直想杀几个人祭天了,“废话!这是南梁!你不忍着上去找死吗?”
几个人被他教训了一顿,一个两个噤若寒蝉,不再敢开口了。太阳从叆叇云层后探出头来,前方楚墨的身影如松,投下来的影子修长黑沉,他身畔无人,双手负后,踽踽独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日头渐渐高了,楚墨能把自己的影子踩在脚下。莫柯知道,他孤独,但他不需要人陪,也没有人能陪。莫柯不由得因为这个认知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