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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赵元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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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边,我们分别叙述了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第三组(考古学)和第一组(历史学)的成就和业绩,现在,轮到第二组(语言学)登场了。

从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对这个研究所来说,语言学和历史学是同等重要。

傅斯年之所以将二者置于同一个研究所里,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他认为历史学和语言学都是在中国有着悠久历史、良好研究传统而当今又比较落后的学科,均可以用科学的治学方法加以改造、扶植和培养。

其二,他认为语言学和历史学关系至为密切。早在学生时代,他就强调说,语言文字之学是读一切书的门径。后来他在欧洲用力研读比较语言学,也有借此以治历史学的想法。他生平最自负的著作《性命古训辨证》,便使用了由语言学入手,进而讨论思想史诸问题的方法。

虽然语言组的工作不像殷墟考古发掘那样举世瞩目,但也取得了一些开创性的成就。傅斯年毅然摆脱中国传统的语言文字学研究方法的束缚,抛弃章太炎的权威,聘请具有现代科学知识的语言、语音学专家,用科学的工具、实验的方法,研究中国的语言学。

当谈及第二组(语言学)时,就必定和一个人的名字不可分割,就是这个组的主任赵元任。

赵元任是中国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他最早运用现代的科学的学术方法,对现代汉语,从多方面展开了深入而系统的研究,取得了丰硕的开创性的成果,在海内外享有崇高的声望。

他极具语言天赋,对各地方言的差异非常敏感。

赵元任一生中最大的快乐,是到了世界任何地方,当地人都认他做“老乡”。

二战后,他到法国参加会议。在巴黎车站,他对行李员讲巴黎土语,对方听了,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于是感叹:“你回来了啊,现在可不如从前了,巴黎穷了。”

后来,他到德国柏林,用带柏林口音的德语和当地人聊天。邻居一位老人对他说:“上帝保佑,你躲过了这场灾难,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1920年,英国哲学家罗素来华巡回讲演,赵元任当翻译。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用当地的方言来翻译。他在途中向湖南人学长沙话,等到了长沙,已经能用当地话翻译了。讲演结束后,竟有人跑来和他攀老乡。

赵元任曾表演过口技“全国旅行”:从北京沿京汉路南下,经河北到山西、陕西,出潼关,由河南入两湖、四川、云贵,再从两广绕江西、福建到江苏、浙江、安徽,由山东过渤海湾入东三省,最后入山海关返京。这趟“旅行”,他一口气说了近一个小时,“走”遍大半个中国,每“到”一地,便用当地方言土话,介绍名胜古迹和土货特产。

赵元任这位被称为“中国语言学之父”的奇才,会说33种汉语方言,并精通多国语言。研究者称,赵先生掌握语言的能力非常惊人,因为他能迅速地穿透一种语言的声韵调系统,总结出一种方言乃至一种外语的规律。

赵元任曾编了一个极“好玩儿”的单音故事,以说明语音和文字的相对独立性。故事名为《施氏食狮史》:“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市视狮。十时,适十狮适市。是时,适施氏适市。氏视是十狮,恃矢势,使是十狮逝世。氏拾是十狮尸,适石室。石室湿,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试食十狮尸。食时,始识十狮尸,实十石狮尸。试释是事。”

故事说的是:有一个诗人姓施,住在一个石头屋子里,他喜欢吃狮子,发誓要吃掉十头狮子。这位先生经常去市场寻找狮子。这一天十点钟的时候正好有十头大狮子到了市场。这时候他正好也到了市场。于是,这位先生注视着这十头狮子,凭借着自己的弓箭,把这十头狮子杀死了。先生扛起狮子的尸体走回石头屋子。石头屋子很潮湿,先生让仆人擦拭石头屋子。擦好以后,先生开始尝试吃这十头狮子的尸体。当他吃的时候,才识破这十头狮尸,并非真的狮尸,而是十头用石头做的狮子。

这个故事通篇只有“shi”一个音,好玩在于,写出来,几乎人人能看懂,但如果只用口说,那就任何人也听不懂了。

中国语言研究的萌芽早在先秦时代就发生了。到了汉代,语言学中的训诂学首先产生,《尔雅》就是其中主要的代表作品。六朝至明代,中国汉语语言的研究以音韵学为主。人们认识到文字只是语言的代用品,而有声语言的重要性是不可替代的,这成为清朝时期“小学”出现的基础。

清代是“小学”发达的时代。所谓“小学”也就是语文学。因识字是小学里的事,故识字的学问被称之为“小学”,后来这个词发展成为学术专名。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把小学类分为了训诂之属、字书之属、韵书之属。大致而言,训诂、字书和韵书分别以字义、字形和字音为研究对象,它们的界限并不分明,时常兼涉。不过,可以肯定:“‘小学’是有关文字的学问;古人治‘小学’不是以语言为对象,而是以文字为对象的”。 也正是从清代开始,中国才有了严格意义上的语言科学。

清代语言研究虽较前朝有了长足发展,但它也有很大的不足:清代的语言研究也就是“小学”是作为经学的附庸存在的,而并不能成为一门独立的科学;清儒研究语言的角度停留在复古上,不重视现在语言的研究,非但不能象西方一样产生描写语言学,甚至不能产生真正的历史语言学。

总之,中国的语言研究基本上都属于语文学范畴,而非严格意义上的语言学。语文学( philology )和语言学 (linguistics) 是不等同的。语文学是对文字或书面语言的研究,重在考证文献资料和寻求训诂,系统性不强;语言学则是以语言本身为研究对象,它所得出的是科学、系统和细致全面的语言理论。

在一定意义上,我们可以说,真正的科学的研究中国的语言,是从赵元任和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开启的。

赵元任对中国语言学的贡献是以现代的语言作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给中国语言学研究开辟了一条新路,给中国语言学的研究事业培养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赵元任第二组(语言学)主任后,制定了二个很宏伟的计划:即语言研究和语音实验室建设。

语言研究方面,动员语言组所有研究人员,把国内汉语方言和非汉语方言调查一遍,整理出调查资料,供以后研究参考。

语音实验方面,要建造一个大规模的语音实验室,把调查的语言材料用仪器灌成音档保存,以便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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