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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前途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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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外面是幽暗的廊道。走二十余步,再跨出一道门,眼前终于豁然开朗。苏戚极目望去,只见苍穹如盖,金红晚霞倾倒下来,为汉白玉的石阶雕栏染上艳丽的光彩。到处都很空旷,浅灰的石砖铺就平坦广阔的地面,仅在远处盖起几座庙宇楼阁。巨大的圆形祭坛好似冬眠蟒蛇盘踞在正前方,斑斓彩幡悬挂其上,迎风招展,露出狰狞凶恶的蛇形图腾。她的视线在图腾上停留片刻。饕餮之首,由白色渐变为赤红的蛇身,以及八只怒张的利爪。它朝向所有人,咧嘴露着参差不齐的獠牙,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入腹。这图案让人感觉不太舒服。苏戚扭头,于东南方向见到一座八角高塔。高耸笔直通体洁白,如镇妖法剑直指云霄。再远些,则是天与山脉的交界线,因暮色的到来而显得模糊不清。苏戚难免愣神。这些风格迥异的建筑,无不昭示着,她来到了极陌生的地方。苏戚观察周围的同时,巫夏也在观察她。覆盖冰雪的眸子微微下垂,仅用余光捕捉她脸上的细微变化。两人即将走到祭坛前,巫夏突然开口道:“去濯清房。”

苏戚不知道濯清房的位置。她嘴里答应着,步伐却更加缓慢。巫夏朝高塔的方向转身,手臂顺势一带,苏戚连忙跟上。走着走着,迎面赶来十几个穿短衣革靴的年轻男子,装扮与她颇为相似,纷纷埋着头唤道:“大人。”

巫夏略一点头,在众人的簇拥下迈步前行。用料精细的白狐裘大氅递到苏戚面前,她反应过来,将大氅披在巫夏肩上。因为个子矮,做这个动作时,她得踮起脚,拼命将胳膊绷直。费劲吧啦的,周围人只是看,也不帮忙。巫夏捏紧前襟,脸颊被蓬松银白的皮毛衬托得更加苍白,也更加疏离冷淡。人靠衣装,这会儿谁也无法将他和落魄的囚犯联系起来。一行人绕过高塔,这时苏戚才发现,塔后藏着一片灰白色的低矮建筑。从正门进去,便见屋舍回环坐落,廊道曲折幽深。沿着廊道再走一段路,于假山石林掩映处,可闻雾气袅袅,水流淙淙。竟是一处温泉。随行众人在廊下止步。苏戚也跟着停下来,不料收到许多惊异且疑惑的视线。巫夏冷嗤一声,独自步入温泉,将华贵的大氅随意丢弃在路上。隔着假山苏戚也瞧不见身影,赶紧拉住旁边的人,询问茅房位置。她憋得太狠了,这会儿已经到了极限,连比带画的交流半天,对方总算恍然大悟。“那就去呀。”

那人指了指右前方,小声嘀咕道,“我说你怎么不进去侍候大人呢,赶紧去解决了,别耽搁大人的时间。”

苏戚一溜烟地跑了。说话的人望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摇摇头,又觉得奇怪。萧禾都在大宗伯身边呆两年了,怎么被关了几天,出来连茅房都找不见?估计是受到大惊吓,脑子有些糊涂罢。他没有多想,和其他人守在廊下。大宗伯不喜外人靠近,平时只用萧禾。虽然萧禾年纪小,手脚挺麻利的,侍奉大人倒也放心。然而他不知道萧禾在囚室里做过些什么。巫夏泡在池子里,将皮肤搓得发红。黏黏腻腻的感觉似乎依旧停留在身体上,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久未进食,脑袋也晕得很。巫夏随手拈起块黄糖,含在舌间。侍候他的奴仆早已备好了吃食与衣物,只待他洗漱完毕稍作果腹,便可去云深殿觐见帝王。一个……无声无息,冰冷沉眠的帝王。“明昭帝的离魂之症,与苏姑娘并无两样。”

申元兜着手跟薛景寒说话,“先是体衰嗜睡,常陷昏迷,后来终于一睡不醒,呼吸全无。书中记载不清楚,贫道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以至于尸体并未下葬,整整在寝殿停放十日。酷夏时节,皮肉不腐……”倚在树下削竹笛的萧煜突然插话:“尸首不腐烂也不奇怪啊。说是酷夏,可栾陵那地方终年严寒,哪里有什么冬夏之分?寝殿或与冰窖无异,方便存放死尸。写书的人不过脑子,道长怎么也跟着犯傻?”

申元讷讷,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总之,书里头说了,明昭帝十日后苏醒,从此康健平安,再无病痛。大宗伯以秘术救治明昭帝,这等大事不可能不载录下来,我们且去宗庙皇宫仔细寻找。”

薛景寒微微阖眼不说话。他们离大衍边境越来越近,如今停在一片林子里歇脚,放马吃草饮水。天气好得很,申元提议把苏戚抱出来晒晒太阳,吸收什么天地精气,还拿明昭帝劝薛景寒,想告诉他莫要担心,晒一晒出不了事。结果说到一半,被萧煜打岔,申元实在讲不下去,只好老调重弹,提起秘术啊宗庙之类的话来。薛景寒并不觉得苏戚晒太阳能有什么起色,并且也不想让她抛头露面。自从离开京城,他的孤僻越发严重,有时一天都不与人交谈。他将所有的情绪留给苏戚,只对苏戚讲。而苏戚,仿佛彻底成了他的所有物,谁也沾不着,谁也见不到。申元看在眼里,不免忧虑重重。“季先生可还记得贫道在苏府说过的话?当时先生问贫道看见什么。”

申元吞咽唾沫,有点紧张地复述道,“贫道说,看见尸山血海,万骨成枯。”

薛景寒动了动眼皮,依旧没搭理他。“你心有魔障,日后定会屠戮众生,使大衍不复人间。”

申元如实回忆着当初的话语,不顾薛景寒身上散发的凉意,“可自打贫道再见到先生,便卜算不出这命数了。贫道看不清先生的将来,正如看不清苏姑娘的将来。”

什么都看不清。星盘一片混乱,卜辞皆为妄语。申元很不安。他冥冥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先生……”他想勾着薛景寒多说几句,不料旁边传来斥骂声,硬是打断了他的话头。“世上怎有你这等没皮没脸没心没肺的人!”

柳如茵抱着一大捧细竹,站在萧煜对面,边骂边跺脚,“你当我是丫鬟,还是娼馆里的女奴?任意差遣,随便调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萧煜没把她的怒气当回事,把玩着手里的小刀,笑道:“我当你是三姑娘啊。这竹子挑得不错,正适合拿来做东西。”

他派柳如茵在树林子里折竹枝,非要手指粗细的,竹节匀称的。柳如茵做着这粗活儿,手指被折断的竹子刺破了皮。疼倒不是特别疼,但她已经积攒了一路的委屈,抱着萧煜要的竹枝回来,只得了句轻飘飘的感谢。散漫悠闲的男人靠在树荫里,不紧不慢地削笛子,始终未曾看她一眼。柳如茵情绪上头,恨得牙痒痒。她真想劈头盖脸揍萧煜一顿。于是她揍了。将满怀的竹子扬起来,朝着萧煜的笑脸抽过去。萧煜抬起手臂挡住软绵绵的攻击,尚有闲心与她玩笑:“三姑娘为何动手?你不喜欢折竹子,下次便不叫你去了。我本是担心你整日窝在车上,体虚乏力,该走动走动……”柳如茵咬着牙打他,竹节竹叶抽得哗啦哗啦响。一时力气狠了,尖锐的叶片滑过萧煜面颊,在左眼下方割出细细血痕。萧煜皱眉。“三姑娘。”

他的语气变得沉郁。柳如茵把断折的竹子扔到萧煜身上,红着眼睛骂:“去你的三姑娘!”

骂完扭身就跑,钻进马车不出来了。萧煜摩挲眼下的伤痕,转而看向申元。申元赶紧收回视线,仰天掐诀念念有词,装作很忙碌的样子。害,年轻男女打情骂俏的,老头子遭不住啊。萧煜回想柳如茵气愤的模样,难得多反省了一会儿,捏着竹笛走到马车旁边,唤道:“三姑娘?”

里面的人不理他。萧煜弯着眼睛笑。“莫生气嘛,你不喜欢我这么叫,我便不叫了。”

他问:“给你吹个曲儿听?”

咚的一声,不知啥东西砸到了车壁上。紧接着是女子压低的痛呼。萧煜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他举起竹笛,脊背微微放松,倚在车厢上吹奏曲调。并非惯常活泼高亢的调子,也不是凑趣搞怪的玩意儿。悠远柔和的乐曲流泻而出,像三月的春风,睡前的絮语,简单而又动人。柳如茵缩在马车里,抱着发红的手背,眼泪一颗颗落在膝盖上。萧煜个混账。她无声骂着,反反复复。直至呼出口的话语,只剩那个人的姓氏。午后的阳光惫懒温暖,安抚着远行的旅人。在勾人动情的笛声中,薛景寒睁开眼眸,望向被横斜枝条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啪嚓——”浑身湿淋淋的苏戚抹了把脸上的水,再次跳进池子里。她摸到了平滑的石面,无法再继续深潜。肺部由于缺氧即将爆炸,求生欲逼迫着她直起身来,重新钻出水面。周围很安静,静到只剩她凌乱的呼吸。巫夏早已前往云深殿。在外侍候的奴仆,也尽数散去。藏匿着躲过侍奉难题的苏戚来到温泉,试图借助水这一媒介,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大衍。然而这只是毫无意义且无法坚持到底的尝试。苏戚当然清楚。她失了力气,仰躺在温暖的水里。夜空静谧而幽深,无数寒星明明灭灭,闪烁着来自于过去的陈旧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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