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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假纨绔与高岭花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不是你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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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景寒离京至今,算起来也不过小半年而已。寒暑易节,无甚变化,大衍还是那个大衍,人还是那些人。可对于苏戚来说,一切都如黄粱幻梦,恍恍惚惚地不真实。她在栾陵度过了更久远的岁月,久到心境变化,记忆模糊,分不清自己是萧禾还是苏家女。如今回到大衍,举止仍旧带着习惯性的谨慎,每每张嘴说话,常忘记发声。“……走罢。”

她缓缓道,“我饿了。”

苏戚说话的语速很慢。她需要凝神注意,提醒自己不要只做口型。她已经不是哑仆了。穆念青便没有再提薛景寒。他沉默地跟在苏戚身后,看着她步履虚浮,行动不便,好几次伸出手想要搀扶,又强忍着攥紧了拳头。苏小戚看起来并不想要旁人的帮助。况且,她已是薛景寒的妻,无论从前如何亲密,现在总得避开些,免得落人口实。几次入帐谈话都找了各种严肃理由,在外头相处更要注意分寸。穆念青是不怎么在乎自己名声的,但他不想给苏戚添麻烦。他已经给苏戚添过太多麻烦了。为着衍西抢婚那桩混账事,穆念青身边的亲随换了一茬。这次跟着他出来的,大多不清楚他与苏戚过往的纠葛,只当将军另有谋划,才会带走薛夫人。毕竟这次衍西军直接对上了薛丞相。苏戚走着走着,注意到周围防备揣测的目光,便改变主意,不再去篝火旁边凑热闹,拄着长剑回自己营帐去了。穆念青不好直接跟过去,与将士们挤作一堆,拿了盘子挑拣几块烤肉与蒸饼,让兵卒送进营帐。天寒地冻的,穆念青胡乱吃了个半饱,又灌了许多烈酒,始终见不到营帐那边有何动静。他心里担忧,实在坐不住,找了个由头脱身,端着新烤的兔肉掀开帐子。“给你送吃食。”

说完,才大跨步进去,把兔肉放到案几上。视线随意一扫,发现先前送来的食物几乎没动过,语气不由重了几分,“你不好好吃东西,身体如何能好?”

苏戚捏着筷子,想解释什么,穆念青已经出去了。她往嘴里送了块肉,细细地嚼着,然后吞咽入喉。穆念青原是误会了。她并没有怠慢身体的意思,只是长久以来形成了习惯,吃饭总得慢慢吃,防止呛住噎住。也许这个习惯很难再改了。……薛景寒回到小院,杀戈迎上来,说:“断荆要不行了。”

他沉默一瞬,问道:“我不是说过,要留着他么?”

杀戈没言语。当时断荆被萧问亭拖回来,关押的地方是萧家人在管。很显然,他们没把断荆的命当回事。薛景寒也想通了这里头的因由,吩咐道:“你亲自去,给他治伤。”

得了命令,杀戈不再耽搁,匆匆告退。薛景寒回到卧房,脱了外袍想歇息,又总觉得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味道。他在城墙上站了半个多时辰,听迟梦讲述宏图大志,看底下心智混乱的男女跪拜栾灵。到最后,便隐隐有些反胃。唤人烧了水,薛景寒再次沐浴更衣。萧家人做事细心,完全照顾着大宗伯的喜好,但凡他沐浴休憩,旁边都备着糖块与柘浆。薛景寒并不喜欢这种齁甜的吃食,即便脑子里被塞进另一段记忆,也不能改变他现今的习惯。他不畏寒,不嗜甜,更对星象祭祀毫无兴趣。看见八足蟒没有触动,听周围人提起复国大计,也没什么感觉。这也许是法阵带来的症状。又或者因为……他还是他,无法把自己当作巫夏。薛景寒回到卧房,发觉床上已经躺了个女人。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只笼着暗红的薄纱,一头青丝蜿蜒而下。女人有张单薄而清丽的脸,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憔悴,眼睛却亮着光。“薛相。”

她爬起来,摆成跪坐的姿势,“薛相来啦。”

薛景寒渐渐拧起眉心。“谁把你送进来的?”

戚映萱歪了歪脑袋,表情有些懵懂:“薛相?”

薛景寒冷声道:“出去。”

戚映萱吃了一吓,瑟缩着往里退去,讷讷道:“他们叫我来服侍您……”这个“他们”,想也知道是萧家人。薛景寒大致能猜到,戚映萱为何会被送到房中。这位流落异乡的千金小姐,不管不顾地呼唤求救,仿佛与他有旧。而他想起挽春园的诬陷案,多看了她几眼。于是被萧家人误会,闹出这么个事儿来。“薛相。”

戚映萱再次唤道,“您不高兴么?今天合该是个好日子……他们说,我要与薛相洞房呀。”

提到洞房二字,她抿着嘴笑起来,眼梢泛着羞涩的春意。“我自是欢喜的,薛相注定与我成亲,做我的夫君。只是为难我爹爹,以后他该怎么称呼薛相呢?等回门的时候……”她颠三倒四说着臆想的话语,似乎忘记父亲戚建章因盗窃国库已被处死。薛景寒没兴趣听下去,转身出了门,唤人重新收拾间干净屋子。迟梦闻讯而来,见他面覆寒霜,便知好心办错事,赶紧派人把卧房里的戚二弄出去。“是我逾矩,多管闲事了。”

迟梦小心翼翼道,“大人原在宗庙,向来不碰这些的。”

薛景寒只看着她,唇边噙着冷笑。迟梦试探着问:“那女子……该当如何?”

薛景寒径直进屋。被甩了脸子,迟梦踟蹰片刻,实在拿不定对方的意思,便嘱咐手下将戚二看管好,莫要送回人牲那里。……薛景寒只觉得可笑。从螺阳山到栾陵,魏萧两家的人都在明里暗里试探他。想从他身上寻找巫夏的痕迹,又觊觎他丞相的身份。把他当成无私欲的大宗伯,同时也将他看作世俗之人,竭力讨好。薛景寒见惯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对这些人的行径,倒也不感到惊讶。但总归排斥得很。在他看来,魏氏和萧氏,有一个算一个……脑子都有病。劫掠无辜百姓驯养为人牲,是病。谋划着篡夺大衍让所有人信奉八足蟒,是病。为了巫夏的预言,蛰伏螺阳山三百年,助大衍建国,坚持不懈安插眼线棋子,诱使他踏入栾陵祭坛,更是病。有这功夫,早在巫夏卜算出天灾时,举国搬迁另寻出路,不好么?听着还更靠谱些。反正栾陵的人相信大宗伯,不会轻易质疑他的说辞。何必等到最后一刻,让漫天流火来印证所谓灾祸的预言。何必费尽心思,用三百多年寻求一个渺茫的生机。何必抛下栾陵子民,任由他们无望惨死,只让魏氏保留血脉。仿佛有魏氏就有栾陵,殊不知国无子民,何以称国。“所以你看,我不是你。”

薛景寒自言自语。他站在一面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你浅薄又短视,天真而愚笨。”

巫夏是个冷漠的人。漠视众生,看淡生死。然而一旦有人走进他心里,便会成为他的执念。譬如魏明,譬如“萧禾”。他不在乎栾陵百姓的死活,只因为魏明想要壮阔河山,所以他竭尽所能,护栾陵国运不灭。他也不在乎自己的爱恨,只因为对苏戚动情,所以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修改转生阵。他死在永熹二十四年,执念却越过漫长岁月,深深烙印在神魂里。以至于薛景寒遇见苏戚之后,轻易生出情愫。薛景寒本不该如此简单地爱上苏戚。几次偶遇,下棋赠礼……如何便能动心?如何便会在意?他心悦她,与巫夏脱不了干系。他步步深陷,偏执成狂,如今剥离情感,回看过往的一切,只觉不可思议。竟然会喜欢苏戚至此。多么奇妙,多么……匪夷所思。现在的薛景寒看什么都很陌生。他甚至无法接受过去的自己。仿佛这世间失去色彩,众生忙忙碌碌汲汲营营,唯独他自己漂浮不定,孑然一身。“我不是你。”

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语。“我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

隔日正午,穆念青率军前来,再次派使者给薛景寒递信。信上寥寥数语,邀请他出来见面,友好协商一番。薛景寒捏着信纸,意义不明地笑出了声。“也该见一见。”

他如此说。迟梦犹豫着想要阻拦。城内人手不足,此时尚不能正面对抗衍西军。薛景寒贸然露面,万一出事,后果谁也无法承担。可薛景寒说,既然穆念青愿意商谈,便该抓住机会。或许能将衍西军收归麾下也未可知。莫余卿要杀薛相,这事儿薛景寒已经推测出大概。他对迟梦解释,衍西军与君王并不同心,栾陵可以将其拉拢过来。萧家人自然相信薛景寒的判断。毕竟是大衍权倾朝野的丞相。于是一群人护送他出城,在阵前与穆念青相见。穆将军骑着乌骓马,很不乐意地挑眉:“薛丞相,咱俩就这么谈话?不合适罢?”

身后是严阵以待的衍西军,面前则是虎视眈眈的萧家人。城墙上头,还守着许多弓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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