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先生吃惊地看向本应该沉于梦境的段昭，段昭正微笑地看过来，还维持着掷出匕首的姿势，年轻的朱雀令主依然是那副赏琴吟花的风流姿态，发号施令听起来像是对抚琴者的赞扬：“来人，拿下。”

十数位朱雀卫士兵不知从何处闯入，将玉先生围在了中间，冷刃突出。“要活的，别伤了他性命，我可舍不得。”

段昭笑道，“请君入瓮，先生觉得还满意吗？”

玉先生大笑，琴弦崩地一声散开，从末端被内力催动，琴音再起，却因为另一端连着的是血肉之躯而发出了沉闷诡异的声响，七根琴弦刺入站在玉先生对面的士兵，那人低头看到白色丝弦插在胸口中，慢慢渗上鲜血，随着主人的拨动颤抖，他却没有感受到半点疼痛，正要伸手拔掉琴弦，那琴弦尖啸一声，两侧分散开来，竟将那个士兵拦胸截出，只留中间胸膛相连，鲜血溅到五步之外，在场者无不惊惧看似柔软的琴弦此刻削铁如泥，琴音让人精神缓怠，内力息滞。玉先生的琴弦也在琵琶声的逼迫下断了两根，双方皆僵持都不敢妄动，而屋外的乐声却戛然而止。木清溪口中叶片已然被震得四分五裂，嫣红的血落在雪中，她浑身像浸入冰水一样，木清溪挣扎着想掏出另一片叶子，被魏行扣住了手，内力暖流般缓缓地输进少女体内，青年皱眉道：“好在伤的不重，不必再吹了。”

她内力太浅了，小小一洼水，一望见底，哪怕魏行挡去了大部分的攻击，也还是受了伤，琴音震荡，木清溪用力抓住魏行正在为她输内力的那只手，抬起的脸苍白与雪同色，唯有黑眸与唇边的血迹分明。木清溪咬牙问道：“段昭知道？”

她越来越不清楚青年究竟在做什么，若他与段昭早有谋算，自己费尽心思的掩饰还有什么意义。魏行撑着已经有些坐不住的木清溪，低声道：“不是全部，我会同你解释的。”

说罢，木清溪只觉得臂上一紧，随魏行落到了屋门前，踉跄地跟着青年推门而入。她还未来得及看到什么，便听到锵鸣一声，两道琴弦射来，被魏行用手中琵琶挥开，此处的士兵都是朱雀卫中的高手，再加上一个实力不明的段昭，玉先生本就有些进退两难，见到两人后面色更加难看，道：“你是陆识的弟子，判官魏行？”

段昭展眉一笑，道：“先生当真是识货，我请来的这位对手如何？若是没有子云，长夷可就真的中了先生的‘问言’了。”

叶声响的一刻，琴音即解，棋逢对手再出奇招以破之。就是魏行找的那个小子脸色差了些，吹得还错了好多音，不知道是什么来头，段昭看着站在门边的木清溪，暗自忖度。魏行微微颔首，道：“是。”

“那陆识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

玉先生拢回剩余的五根琴弦，扣在琴上。“请先生赐教。”

青年微笑着，木清溪却注意到他背着的手中铁针已现，蓄势待发。“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琴声再起，屋内的士兵竟一个个倒在了地上，面色青黑，全是中毒之相，内力较强的还能勉强支撑着站立，魏行拉着木清溪向退到了一个倒地士兵的身边，才看到在他喉部有一个逐渐散开的黑血点，毒已经中了一段时间，玉先生极有可能在他们两个进门之前就已经动手。屋中现在算上魏行、木清溪与段昭，就只剩了五六个人还站着，段昭面色如常，似乎早有预料，针与毒血已被逼出，落在手边。魏行笑道：“未曾，先师只教过子云：世人皆鱼肉，唯我辈执刀。”

万物皆有死，死者入黄泉。雪沙沙地打在窗上，寂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门砰地一声开了，飞雪卷入，玉先生看向门口，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就被破窗而入的十几道银勾链交错锁身，扣在墙边，还保持着持琴的姿势，动弹不得。朱雀卫的凤嘴勾，钩若凤嘴，链头有机关，可将凤嘴处锁死，玉先生手腕处被锁住，凤嘴内侧尖利，微微一动便是一道血痕。“怎么会……”他不可置信，动手前已经向接应的人发过信号，就算是败了，刚刚也不会没有动静。魏行从袖中掏出了几个蜡丸，道：“先生是在找这个吗？那些人现在在西府，算算时间，朱雀应该已经得手了。”

“哈哈哈，到底是低估了你们。”

玉先生笑道，木清溪只觉得身边有风拂过，银链微动，魏行已到了玉先生面前，死死地扭住了他的下巴往下一拽，口中掉出了一颗带血的黑丸。“想服毒？”

段昭慢慢走了过来，他中了毒针，毒性未散，右半身还有些发麻，似乎很不舍地看了一眼玉先生锁在凤嘴中的手，“多好的一双手啊，你若是好好说实话，我就留着它，不说的话，我只要轻轻一动，你今后便再也碰不得琴了。”

银链猛地动了，木清溪下意识躲开窗边，片刻间，一只羽箭射入，正向玉先生，被魏行反手拽住，恰横在段昭眼前。见段昭神色有异，魏行问道：“怎么了？”

“青龙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