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睡到半夜，听到值夜的小丫环隔着门回禀，说是周嬷嬷有急事求见。大老爷跟着被吵醒了，大夫人下床一边由小丫环服侍着披了件秋衫，一边对大老爷说：“您先睡，我去看看，怕是蘅姐儿那边有点儿什么事。”

大老爷坐起了身子：“反正都醒了，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大夫人笑着把温在桶里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大老爷：“蘅姐儿能有什么大事，我去看看就行了。”

大老爷看着妻子出门，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干脆靠在床头板上想着沈蘅的事。三月里去京里述职，妹夫请他喝了顿酒，席间不止一次提起，大长公主想念孙女儿，想把沈蘅接回燕京。大老爷想着家里的老母亲，含糊着推辞掉了。自打小妹去世，襄阳侯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体一日差过一日，也只有看到沈蘅的时候，心情才能舒展一些。若是现在把沈蘅送回京去，只怕老人家身体就再也抗不住。眼下沈蘅十岁，再过两年也要开始说亲，到时候再拦着也于理不合。儿女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蘅的亲事还得是妹夫沈其楠做主，襄阳侯府到底是外家，不能出面干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妻子哽着声音在喊他：“老爷，蘅姐儿，蘅姐儿只怕不好了。”

大老爷浑身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小妹去世的时候，妻子也是这样在他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哭着说出了小妹的恶耗。难道蘅姐儿也？“蘅姐儿被恶梦魇魔怔了，谁也不认，只认霆哥儿。眼下在落英院里，谁碰她都不行，又哭又闹。中间睡了一觉，想着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可周嬷嬷去抱她的时候，连周嬷嬷碰她都发着抖。只好灌了碗安神药，这会刚刚睡着了。”

大老爷松了口气，接过大夫人递来的茶杯，这才感觉到自己手都在发抖。“人还在落英院？”

“刚刚抱回来了。”

大夫人叫了周嬷嬷和自己贴身的姚妈妈一起照顾沈蘅，没敢送回浅香院，浅香院沈蘅近身服侍的丫环年岁太小，不经事。何况这样的事不能传出去，怕将来坏了沈蘅的名声。“府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说是惊吓过度，人有些迷糊。开的也是安神药，不过我瞧着蘅姐儿情形不太对。”

大夫人对着自己丈夫，又是沈蘅嫡亲的舅舅，没有什么保留：“我过去的时候，蘅姐儿还睡着，有根手指说是霆哥儿给掰断了，她都没有喊疼。蘅姐儿是最怕疼的，平时就是磕哪儿碰哪儿的，都要难受半天。”

“霆哥儿怎么说？”

“霆哥儿脸色不太好，到是没说什么。蘅姐儿毕竟是病了。”

大夫人对方霆掰断了沈蘅一根手指，有些不舒服。再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怎么能因为沈蘅去闹他了就动手掰断她的手指？沈蘅才十岁，删删减减还能算个孩子，方霆可是满了十五的，又管着家里的庶务，是个大人了。未免也太计较了些。“怎么就魇着了？”

大夫人嘀咕着换了身衣服，回头对大老爷说：“我去陪着蘅姐儿睡，你先睡吧！”

大老爷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