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媳妇还什么都没说，你倒先开了口，说小孩子吵吵闹闹很正常，赏了筱姐儿两匹大红刻丝，拿着好料子先堵了老二媳妇的嘴。”

蘅姐儿那时候才六岁。见不着她的鹦哥，总是哭闹，后来老二从任上托人又送了一对回来。大夫人眼中渐有愧意。“这还是咱们的亲孙子亲孙女。老大老二都是蘅姐的亲表哥。小二房、小三房、小四房，你瓣着手指数一数，咱们府里哪家的孩子能越过蘅姐儿去？”

大夫人早已自惭形秽，背心汗湿的透透的，嘴里发苦，心底发凉。可要说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已经顽劣至此，她还是不信的。“我知道你是怕蘅姐儿吃了亏，蘅姐儿也的确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还是那句话，蘅姐儿将来不是跟着我们过一辈子。你能护她一时，可能护她一世？蘅姐儿将来回了燕京，承恩侯府和大长公主府向来跟皇家走得近，她这性子不改，必将惹出大祸。”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府里能迁就她，难道皇子皇孙们也能迁就她吗？更何况，蘅姐儿生得那样颜色，将来未知是福还是祸！”

大老爷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拿了她手里捏的帕子替她擦眼泪：“慧君，你是蘅姐儿舅母，我是蘅姐嫡嫡亲的大舅舅。我们都是想她好。父母之爱子……”“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大夫人接过大老爷的话，眼中的泪继续掉：“老爷别说了，是我想左了。”

拿回帕子自己擦干眼泪，大夫人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我会好好约束蘅姐儿，蘅姐儿脾性过刚易折，妾身一定好好教导她。”

大老爷欣慰的搂了搂妻子的肩膀：“霆哥儿的意思，蘅姐既然于金石一道有天份，不如让她拜鹿山先生为师，好好钻研此道。既能磨练心性，也能陶冶情操。”

怕大夫人不答应，必竟这是匠人手艺：“当年霆哥儿的性子比起蘅姐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跟着鹿山天南海北的走了一圈，你看霆哥儿现在，早都能独挡一面。何况鹿山先生曾经可是内阁大臣、工部尚书，若不是……也不会回到武昌府隐居田园。”

大老人这才知道，原来丈夫早有打算。只是：“鹿山先生归隐乡野，本就是享田园之乐，从来没听说过他要收徒弟。会不会很困难？”

大老爷想了想：“为了蘅姐儿，困难一些又有何妨？咱们诚意足些，哪怕拜不成师，跟着学学肯定没问题的。”

大老爷想得很好：“又不指望蘅姐儿能成为一方大家，扬名利万。”

那到是。若真能成为鹿山先生的弟子，将来回京说亲，不说那些勋贵之家，就是清高的书香世家也得高看蘅姐儿一眼。“大舅母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看着大夫人神色中带着的凝视，沈蘅正襟盘膝坐好，像个正要听先生授课的学生。半干的头发乌黑发亮，皮肤晶莹剔透。这孩子确实生得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