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转眼就好了。所以说,这世上邪门儿的事太多,‘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不咱老祖宗孔子都承认这世上有鬼神吗?”
“再听你讲下去,我都想换专业了——妈的,我当初就是看了日本电影《入殓师》,被迷恋死亡仪式的日本人给骗了,这才头脑一热报了这冷门的专业。趁着灾祸还没降到我头上,我还是早点办转专业的手续吧。”
“……”一墙之隔的杨耀听到走廊里的谈话,唯一的关注点便是那只“黑猫”。民间传说,猫有九条命,这本来就是极为邪性的事,然而碰见黑猫,那更是容易招惹诡异事件。他也不得不得承认,若是一只黑猫钻进了棺材里,那可是保不齐要诈尸的!不过事分轻重缓急,杨耀可没工夫搭理“黑猫”的事。环顾整个教室,除了杨耀,其余人都躲到了走廊,他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纸来。再次轻声的念动着法咒,双手飞速的将黄纸折叠,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扎出了两个纸人。“生哥,苏弦,对不起啊,也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痛觉。”
说罢,杨耀抓起陈浮生的右手,用一根特质的银针,扎破了陈浮生的指尖,一滴血珠滴在了一个纸人上;同样的操作,在苏弦指尖也来了一遍。两个沾血的纸人,安稳的立在昏迷不醒的陈浮生和苏弦面前。杨耀站直身子,掐指念咒,从口中喷射出一道金光,散落在两个纸人身上。不多时,两个纸人变换成了栩栩如生的人形,等金光退散,露出来的正是陈浮生和苏弦的模样——别的不说,那绝对是高仿的赝品,每一根毛发都和原版一模一样,连亲爹亲妈都分辨不出来。做完第一步“扎纸人”的工作,杨耀又拿出一个袋子,就和《西游记》中黄眉童儿的“人种袋”一样,一眨眼就把昏迷的两人收了进去。一系列复杂的操作,杨耀只在片刻便完成,看来这自称“小杨爷”的家伙,虽然骄傲到了自负,但还真是有层出不穷的本领。走廊外传出了一行人急促的脚步声,孙老师带着身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务人员,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你们几个站在走廊干嘛?不是让你们看着陈浮生和苏弦吗?”
孙老师怒不可遏的瞪着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男生,吸了吸鼻子,“又跑到厕所抽烟去了?你爸妈给你交的学费是让你好好学习,不是让你买烟抽的!”
“对不起孙老师,我承认错误,我打今天起就戒烟。”
男生也是一脸的无奈,这一天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顿骂了,赶紧闪开身子,“孙老师,你待会再骂我,咱班俩人还在教室里躺着呢。”
“等会儿再收拾你!”
孙老师带着医务人员走进教室,独留被骂的男生一脸的无奈和委屈。时间卡的恰到好处,孙老师前脚刚进门,杨耀也已经把两个纸人摆回原位,充分说明他做事滴水不漏。“医生,就是这两个学生,可能是被校外的社会闲散人员袭击了,我们也没敢动他们,生怕把哪儿碰坏了,就等着你们来呢。这可是我们专业最优秀的两个孩子,多劳你们费心。”
“放心。”
医院和学校的关系极为密切,尤其是和入殓师专业,毕竟学生们上课用的尸体,除了少部分社会捐献外,大部分都是医院提供。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也不含糊,先是检查了“陈浮生”和“苏弦”有没有内伤,以防在搬运的时候再出事故。确认无误后,才招呼着抬担架的人同事,把“两人”搬出了教室。这一切杨耀都看在眼里,暗自佩服医务工作者的敬业态度,当然更多的是满意自己“扎纸人”的术法——杨耀施展的“扎纸人”,可不是殡葬馆那种用来烧的假物件,可是和活人一般无二,连人体的毛发、骨骼、血脉都一模一样,若不是纸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基本上可以以假乱真。关于这“扎纸人”的术法,杨耀跟着爷爷学习时,还听到这样一段奇闻趣事:明末清初,一荒山野岭的破道馆内,住着一个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老道。这老道独守空山,那是说不出的寂寞,便用扎了个纸人当做自己的弟子。日夜与纸人弟子同吃同睡,不出半年,不料这纸人竟然活了过来,成为享誉一方的能人,还在日后跟着吴三桂打过仗。百年前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谁也无从考证,杨耀也不在乎其中的虚虚实实,他只是想起了远在东山、遗世独立的爷爷。东山之上,云雾之中,奇花异草无数,珍禽异兽遍地。后山少有人涉足的密林深处,穿着白色内衬、黑色薄衫的老道,正背着满是药材的竹篓,满脸汗水的寻找草药。倏忽,天生异变,原本还晴朗的天空,霎时堆积了一层又一层遮蔽天日的黑云。一声嘹亮的唢呐传来。老道收起了挖草药用的小锄头,长眉遮挡的眼睛迸发出金色的光芒——老道这双眼睛可不寻常,乃是千载难逢的天眼,洞察天地万物,知晓阴阳变化,推演大道法则。只见,打东边来了一群身着古装的接亲队伍。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乃是新郎,骑着高头大马,胸口绑着大红花,面色残白的毫无血色,脸颊涂着两抹红晕;队伍两旁是穿着明黄色衣着的仪仗队,敲锣打鼓,吹奏唢呐;凤冠霞帔的新娘僵硬的坐在婚轿中,十指交叉扣在小腹,轿子四周站着是个陪嫁的女子,皆蒙着红盖头。而西边走来一群身穿白色丧服的出殡队伍。队伍前头的人穿着粗麻布织成的衣服,衣服边缘不缝合,满是毛边,好似蒙着斗篷看不清面容,唯有几缕白须和哭丧棒证明他们年事已高;左侧清一色是绑着羊角辫的少女,挎着篮子,抛散白菊,右侧清一色是绑着冲天辫的男童,不停的扔着纸钱;棺椁上同样坐着一个女子,身着丧服,手捧灵位,四周抬棺材的人低着头,全是脚尖着地。迎亲的队伍,遇上了出殡的队伍。按照古人的观点,“死者为大”,遇到这种状况,理应是迎亲队伍避让出殡队伍。可眼前的状况,明显不同寻常。迎亲队伍和出殡队伍混在了一起,双方好似跳起了舞,在嘹亮的唢呐声中转着圈擦身而过。等双方队伍再次分开,花轿上的新娘,已经坐在了出殡队伍的棺材上;而那匹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也变成了灵位。两个队伍都化成了浓烟,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老道面色凝重,掐指一算,果不其然,噩兆降临。再也无心采集草药,赶忙往不远处道观走去。道观上空,浮现出金色的圆盘,正是传送阵。“急急奉太上神君律令,敕!”
随着杨耀的声音从传送阵中传出,金色圆盘开始旋转,泛出一层耀眼的光芒后,便将杨耀安安稳稳的传送到道观院子中央。杨耀平息体内的气息,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又变回原本的模样。“爷爷,出大事了,快点救救生哥!”
“是那‘两鬼共生’惹得麻烦吗?”
老道伸出手掌,无形的力量一吸,便将杨耀怀中的锦囊似的口袋攥到手心。轻声念动法咒,口袋自动解开,将昏迷和陈浮生和苏弦放到了院子地面。陈浮生的气息微弱,整张脸面色惨白,就像是入殓师已经给他化好了妆,面无表情,已经全然不似一个活人;苏弦的情况相对好一点,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还能紧皱着眉头,似乎正陷入了无法挣脱的噩梦。老道没有多言语,赶忙俯下身子,检查两人的状况。一旁的杨耀,虽然心急如焚,但他知晓爷爷的本事,也稍微放下了心。一言不发的站到老道身后,连呼吸都刻意的减弱,生怕影响了老道的判断。保养的好似孩童的手掌,贴在陈浮生的额头,凭空出现的金色古文字,转瞬间流经陈浮生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检查过后,老道的表情少有的凝重,转而去检查苏弦。手掌贴在苏弦额头的刹那,老道猛然感受到一股常人不能忍受的阴寒,竟然下意识的收回了手。“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纯阴之体’……这小姑娘可是一辈子都命途多舛。”
老道自言自语,连看苏弦的眼神都多了些叹息,再次强忍着阴寒的侵蚀检查苏弦的状况。许久之后,老道缓缓起身,伸入袖口的双手贴在身前,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爷爷,怎么样,他们两人没事儿吧?”
杨耀着急的问。“小姑娘并没有大碍。原本鬼上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偏偏这小姑娘是‘纯阴之体’,而那红衣厉鬼又怨气深重,意外伤到了小姑娘的魂魄。至于浮生……”老道顿了钝,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陈浮生,表情复杂的缓缓开口,“他不但被那厉鬼吸取了阳气,那厉鬼还在他身上留下了鬼印,这是要接着浮生达到还魂的目的。”
“那爷爷,我们该怎么办?”
“不着急,你先把浮生放在槐树中,吊着浮生的最后一口阳气,等到今夜子时,我再破除鬼印。”
老道指了指道观角落的一颗中控的槐树,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儿灰色的玉石,“至于这小姑娘,将她的魂魄放在玲珑玉中滋养一夜,第二天清晨变成恢复。”
“好,我这就去办。”
杨耀二话不说,扛着陈浮生,朝着槐树道观中那颗千年古槐走去。看着这个孙子,老道眼神复杂。他曾给杨耀讲过“扎纸人”的故事,一个之人变成了活人。但这其实不是故事,而是事实。故事中的道士就是这位老道,故事中变成活人的纸人,正是那习得一身本领的杨耀。如果有一天,杨耀知晓自己不是人,而是一张纸,不知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