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线、不幸染病牺牲的事迹,当时老城医院的院长,甚至都在医院门口给那位“白衣天使”立了一尊石像,说是“以此缅怀牺牲的护士长”,实际上就是为了给医院扩大知名度。对于无关紧要的人而言,无非是一个可以登上语文课本的故事,但对于秦步卓和秦风,是一种“生离死别”的伤痛,秦步卓失去了今生挚爱的妻子,年纪尚小的秦风失去了母亲的关爱。亲眼见到隔离室的母亲失去了生命特征,秦风至此患了一场大病。某个深夜,秦风睡在父亲办公室,忽然在梦中醒来,仿佛是听到了母亲的呼唤。像是梦游一般,他赤裸着脚丫,走到了满是病患的住院楼。在他的眼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秦风虽然意识模糊,但也能清楚的知道,那些挤满走廊的人影,正是染上非典病毒、已经死去火化的病人们。在这些亡魂之中,秦风不停的穿梭、行走,他想找到自己的母亲。人群的最后、楼廊的尽头,背对着秦风,站着一个“白衣天使”的身影。秦风自然以为那就是自己的母亲,不顾一切的奔跑,想要再次投入母亲的怀抱……可不过百米的走廊,秦风怎么也跑不到,而那个白色的身影也始终没有回头。秦风的眼泪夺眶而出,声嘶力竭的喊出了一声“妈妈”。一时间,挤满走廊的鬼魂都停下了,用自己苍白病态的脸、空洞如井的眼,瞧着那个贸然闯入死人世界的小男孩,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走廊尽头的白色身影,也缓缓的转过身。就在秦风即将见到“母亲面容”的时刻,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紧紧的捂住秦风的眼睛。“风儿,你别害怕,妈妈就在你身后,会一直保护你的。这是外婆给妈妈做的护身符,你以后要一直随身带着,千万不要再来这个地方来了……”日上三竿,秦风再一次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还躺在父亲的办公室,昨夜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秦步卓忙碌了一晚上,总算能有空闲的休息时间。秦步卓看见眼角有泪的儿子,本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忽然被秦风脖子上挂的“护身符”吸引了目光——妻子死后,是秦步卓亲手把她推进了火化室,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把这“护身符”也一起烧掉了。秦步卓问秦风,脖子上的护身符从哪里来的?秦风老老实实的回答,是昨天夜里妈妈给的。从那一天起,秦风就相信,这世上可能真的存在着鬼魂。“队长,问你一个特别中二病的问题,你可不要骂我。”
秦风走在住院楼的走廊,周遭的一切还是一成不变,唯独当年的死去的病人,变成了火化炉里的一捧灰,“虽然我是法医,上大学学的又是‘马克思主义’,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我还是想问,队长,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信啊,我还见过不少哩。”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秦风的意料,但一看刑警队长那张笑脸,就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赌鬼,酒鬼,烟鬼——咱每天不都是‘见鬼’嘛?不过,赌博这事儿归咱们管,抽烟喝酒又不是触犯法律的刑事犯罪,当然,要是喝多了当街闹事,那就是寻衅滋事,危害社会治安。”
“额……队长啊,虽然说你的职业是老警察,但说话的时候,就不要这么官方了。我问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鬼’,我还听嫂子叫你‘死鬼’呐,那能一样吗?”
秦风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又一本正经起来,“队长,我说的是真的鬼,就是恐怖电影的那些‘鬼’,就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咒怨》里的伽椰子,还有《山村老尸》里的楚人美。”
“你们这些小年轻,看过的恐怖片真不少,估计都是骗小姑娘留下过夜的管用套路吧?”
刑警队长走上楼梯,扶着把手停在中间,转身看向秦风,“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已经不年轻了,不看那些怪吓人的片子,但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相信这世上有鬼,真正的鬼,但不是你口中那些害人的东西。”
“队长,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你真的碰见过似的。”
“确实碰见过,半年前的‘1•26碎尸案’有印象吧?就是那个因为怀疑老婆有外遇,一气之下将老婆杀害、并且肢解的屠夫,咱们警方只找到了胸部和盆腔,就抓住了杀人凶手,可那家伙死活不交代其余尸块儿丢到了哪里,案子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
秦风从怀中掏出一包香烟,取出两根,丢给了刑警队长一支,“其实碎尸案最好破,只要能确认尸源,基本上就告破了百分之八十——这个案子和‘鬼’有什么关系?”
“凶手不交代全部抛尸地点,这个案子就不能算结。同事们一筹莫展的时候,被害人的母亲找到了警局,说是昨夜梦见了女儿给自己托梦,说自己被埋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当时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按照老太太说的‘托梦内容’,去搜捕尸块儿。你猜怎么着,七个抛尸地点,完全吻合老太太的梦。”
“这个……我倒是今天才知道,感情能破案,居然是被害人给家属托梦。”
秦风抽了口香烟,他只是一个法医,破案子不是他的工作范围,所以自然的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队长,我就是纯粹瞎猜啊,你说……会不会是被害人的母亲也参与了‘碎尸案’,所以才知道抛尸地点——当然,我就是纯粹瞎猜,你也别太当回事。”
“你都是想到的问题,我能想不到吗?这不是瞎猜,很有可能就是事实,所以我又刻意翻看的卷宗,排查了这个老太太社会关系,完全剔除了老太太协同作案的可能。不止如此,你都想不到,这老太太其实是个老年痴呆,平日里说话都含糊,但就是‘托梦内容’,能一清二楚的讲述。所以,你问我‘信不信这世上有鬼’,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相信。”
“我还一直以为队长你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什么神啊鬼啊都不信。”
“我是不相信‘神鬼’,但作为警察,我相信法律和正义。”
刑警队长抽完一支烟,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土,“好了,不和你扯淡了,咱们还是快点找医院里隐藏的巢穴吧,尽快把‘倒卖器官’的案子结了。”
说罢,两人继续往上一层楼走。根据昨夜的突击审讯,秦风和刑警队长,已经确定实施犯罪的场所,就是位于四楼的临时手术室;其实不用审问,秦风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从小就是在老城医院长大,闭着眼都能摸清楚每一个科室,自然也知道哪里有先进的设备,能割掉并保存病患的器官。走上四楼,两个停在了手术室门口,对着这间房子,秦风是再熟悉不过,他的母亲就是在一门之隔的手术台上病逝。没有过多的私人情感,秦风提前准备好的钥匙,推开了手术室的门。和秦风想象的并不一样,作为一个要“动刀子、摘器官”的地方,本应该是无菌环境,这样才能保证患者的伤口不会感染;可这间屋子,温度骤降,灯光昏暗,床上还残留着血迹,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干净”的地方。转念一想,倒是也合情合理,“倒卖器官”的犯罪分子,又怎么会在乎被害人的死活?刑警队长很快发现墙边的架子上,放着许多瓶子,里面泡着人体内的所有器官,因为保存完好,能轻易地区分“心、肝、脾、肺、肾”。这也是刑警队长办案经验足,见过不少更加血腥恐怖的杀人案件,若是一般人见到这一幕,早就吓得尿裤子了。相比之下,秦风更为疑惑,在他的记忆中,这间房子的空间很大,说句实在话,足足有“三室一厅一卫”的住宅这么大,可眼前这地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那么剩下的地方去哪里了呢?根据记忆,秦风走到墙边,敲打着看起来严丝合缝的墙壁。“队长,我觉得这房子有古怪,墙后面应该有东西,既然保护的这么严实,我觉得应该放着很重要的东西,你看能不能找到打开这面墙的机关。”
“这个简单,我已经发现了可能是‘机关’的东西。”
刑警队长瞧着泡有器官的玻璃瓶子,取下来一个,而后便露出了墙上的一个按钮,“秦风你先躲开一下,我现在就按动这个按钮。”
秦风向后退了一步,不由得有些期待,这面墙壁后面是什么。要知道,黑市的网络虽然浮出了水面,但也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其中参与这场交易的人,不可能只有老城医院的医生,他们都是流水线上的工作人员,幕后的首脑还在按兵不动。墙壁缓缓打开,秦风透过缝隙,隐约能瞧见一个躁动不安的人影,随后便听到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响。“队长,别开门!”
秦风确定了门后面是什么,下意识吼出了这句话,然而,已经晚了一步。一个身影猛然窜了出来,朝着秦风的脖子就是一口。口腔里传来的腐臭味,刺激着秦风的鼻腔,他慌乱的呆若木鸡,全然忘记了怎么躲避。枪声响起,一颗子弹擦着秦风的耳朵,打进了那个身影的头颅,顿时,那家伙倒地不起。“秦风!你没事吧。”
刑警队长持枪,枪口瞄着倒在地上的家伙,“这里面怎么还有一个人?幸好我随身带着枪,要不然你刚才可就危险了。”
“不,队长,这个家伙可能……可能不是人。”
“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啥叫不是人?我都一枪打他脑门上了,这还能是鬼不成?”
“我曾经偷偷读到过父亲的日记,早在2005年他就一直在研究‘生命重塑’,简单来说,就是用医学手段,将死去的人重新复活。”
一滴冷汗落冒出,秦风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知道这是父亲的异想天开,他其实是想复活我的母亲,可他最后把那日记本烧了,我以为父亲是放弃了这个医学实验,现在看来他成功了,只不过试验品可能出现了偏差。”
“说得简单一点,这怎么又和你父亲扯上关系了?”
“队长你刚才击毙的人,我前两天来医院太平间的时候见过,那时候……她的尸体还在冰柜里躺着。”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刑警队长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方才袭击秦风的身影,其实是一个死人,一个用医学手段复活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