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道法无边道门扛把子;可惜,不贪钱财、不爱权利的牛大宝,过于单纯的心思,最怕动了深情。那一年是个冬天,东山上来了一对母女,不用说多,也知道是这女儿中了邪祟的侵害。老道轻而易举的驱除了邪祟,但女孩的身子骨太过娇弱,需要在东山上修养大半年——也是从那个女孩到来后,牛大宝便不再随着陈浮生、杨耀胡闹,一门心思的照看着女孩。这世上有很多产生感情的可能,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日久生情,牛大宝和女孩就属于后者。冬雪消融,繁花盛开,春意逐渐复苏,正是大好年华的年轻男女,也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感情漩涡。女孩身子康复的很快,没想到冬天一过,身子就变得硬朗起来;这是一件好事,唯独对牛大宝而言,是一种必须要分离的痛苦。女孩的母亲上山来了,要接走女孩,开始正常的生活。女孩走后,牛大宝茶不思、饭不想,最终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孑然一身的下了东山,放弃了一心追求的“道”,入了尘世做了凡人。如果不是偶然在街上见到了杨耀,牛大宝怕是自己都忘记了,原来前半生还有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岁月。醉不醉人人自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牛大宝想起恍如隔世的岁月,眼中飘出了一层泪雾。“小杨爷,当初我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师父他老人家没有怪罪吧?”
“当然没有。说句老实话,你那点花花肠子,我当时都能看出来,还能瞒得过爷爷那双‘天眼’?”
杨耀醉意朦胧的趴在桌之上,明明酒都堵到嗓子眼儿了,但还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爷爷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从来不说,也从来不管,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在夜店泡姑娘的时候,爷爷是不是还用‘天眼’悄咪咪的看着我。”
“那倒也是,师父一向是心如明镜,可他啥也懒得管,只想让我们自己做选择。说起来,师父他老人家也一百多岁了,也不知道身体好不好,我是不是该回去看看?”
“你可放心吧,说句不好听的话,鬼知道爷爷能活多久,估计咱们都死了,他还一个人在东山上活着。”
能这样调侃东山老道的人,世间除了小杨爷,怕是没有第二个人了。要知道,老道已经是站在人世间最顶峰的人,道法无穷,深不可测,说是能活个几百岁也正常;推一万步讲,就算哪天老道驾鹤西去了,掌管阴间的小鬼王也要客客气气的,给老道在阴间安排一个薪水高的闲职——这一个人要是真的了不起,走到那里都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说了这么久,杨耀还是耐不住心中疑惑,问了一个本不该问的问题。“大宝哥,其实我觉得,人活一世,自己开心最重要,我特别支持你和那姑娘私奔。”
杨耀又喝了一杯酒,这才敢壮起胆子问,“后来你俩成了吗?我是不是也该改口叫‘嫂子’了?”
果不其然,杨耀的话一出口,牛大宝的神情就变得哀伤起来。“我们俩两情相悦,下山之后不久,我就在花桥镇找到了她,很快结了婚,在镇子里安家落户,小日子过得也是甜甜蜜蜜……”提及那些幸福的往事,牛大宝脸上洋溢着一种暗淡的光泽,随后毫无保留的讲出了一生的隐痛,“后来……你也知道,你嫂子身体一直不好,前两年冬天一直咳嗽,在医院住了几个月,还是走了。这就是命啊,我谁也不怪。”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餐馆里一下子陷入了悲伤的氛围。杨耀一向是不分场合讲段子,但在此刻,也只是沉默的喝着酒。虽然杨耀是明事理的人,但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一首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顿时让原本感伤的氛围,变成了周星驰电影的片场。杨耀尴尬的接起电话,不用猜,也知道是陈浮生发现“人口失踪”了。知道陈浮生要过来,牛大宝也一扫之前的阴霾,打了一个响指,又让服务员上了两瓶好酒。位于花桥镇中心地带的“乾元酒店”,乃是花桥镇消费最高的地方,住一晚上少说要两千元,要是谁家在这里办婚礼,保守估计也要花几十万。但乾元酒店的永远是生意兴隆,一天的营业额就是有些人一辈子的工资,说起原因,无外乎一句话“有钱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陈浮生牵着苏弦的手,看起来是踏入了一家酒店,其实比进入皇宫也差不到那里去;不是说乾元酒店修的和紫禁城一样,只是陈浮生作为一个穷困潦倒的乡巴佬,还真没见过一个酒店修建的如此富丽堂皇。那一刻,陈浮生有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错觉,算上身边的苏弦,那就是两个“刘姥姥”!“我的妈呀!小杨子这狗娘养的,吃个饭、喝个酒也太奢侈了吧!要是把这顿饭钱捐给贫困山区,不说能盖一栋教学楼,怎么也能建一个厕所吧!”
陈浮生深深的感受到,这家酒店对自己的恶意,不停的发牢骚,“这以前都是‘斗地主’,把地主的地分给农民;现在怎么不搞一个‘斗土豪’,把杨耀那狗东西的钱分给我?”
“浮生,你这就是仇富心理,人家有钱人也是凭自己本事挣钱,有什么好‘嫉富如仇’的?”
“苏苏,我不是恨有钱人,我是恨杨耀那狗东西,他一个人花天酒地,就把咱们扔到街上不管了,简直就是无情无义、千夫所指、十恶不赦,必须枪毙了再救活,来来回回枪毙十回!”
“额……浮生,我怎么感觉,你还是恨有钱人?”
苏弦搂着陈浮生的胳膊,也是笑的花枝乱颤,“你这个仇富心理很严重啊,用不用带你去老城医院看一看?你不一直想着走后门,省下一笔医疗费嘛。”
两人说笑着,很快走到了位于顶楼的餐厅。之所以要把餐厅修建这么高,完全是为了“环境”。在顶楼吃饭,可以将花桥镇的夜景一览无余;自然,就这一个位置,那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哎呀呀呀……都说‘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我看苏东坡要是出生在今天,这首诗就要改写了。”
还未见到人影,便先听到了牛大宝的声音,随即便看到牛大宝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多年未见,陈浮生见到牛大宝,也是忍不住张开了手臂,想要来一个大大熊抱。不料,牛大宝直接无视陈浮生,先和苏弦握起了手。“大远处看,就是个千载难逢美人,离近了一看,果然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牛大宝想也不想,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鄙人牛大宝,花桥镇的一个古董商,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额……苏弦,苏州的苏,琴弦的弦。”
“哎呀呀呀,人好看,名字也好听,能遇见苏姑娘正是三生有幸。”
苏弦掩嘴一笑,作为一个女孩子,被人用华丽的辞藻、夸张的肢体语言夸赞长得好看,别提心里有多开心了。被冷落在一旁的陈浮生特别的难受,就差蹲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牛大宝”——虽说见色忘义是男人的劣根性,但苏弦可是名花有主的人,那些赞赏她美丽的词汇,就不能用的委婉一点吗?与苏弦有过亲切的问候,牛大宝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陈浮生被晾在一边。“浮生啊,咱们哥俩也有几年没见了,没想到你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是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牛大宝天生就是一个热情洋溢的人,搂着陈浮生的肩膀,朝着吃饭的桌子走去,“该让我怎么形容你们呢?让满腹经纶的大宝哥好好想想……天作之合?郎才女貌?都不太好,应该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整个餐厅回荡着牛大宝爽朗的笑声,伴随着苏弦掩嘴的偷笑。陈浮生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